慕海之所以能入得了慕安康的眼,不外乎是八面玲珑,百毒不侵,遇事不急不躁。碰到要紧事总是冷冷淡淡的应付过去,而不像此刻急的团团转,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似的。
慕安康当下一看慕海的神情,便知篓子捅大了,恐怕不能善了。
眉宇间的阴云压得越来越低,眼底的寒光一掠而过,似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森寒的锋芒。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平日里的淡定都跑哪儿去了?”慕安康面色不悦,语气凌厉,浑然没有素来的温和气性。
“是是是。”慕海被慕安康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缓过神来,不停地擦着额角的汗水,“老爷,是田庄上出事了。不知怎的,要交给朝堂的粮食,昨晚被硕鼠糟蹋得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
慕安康当即黑了脸,田庄上的粮食可是要运往边关的。边关战事刚起,慕家庄承诺向边关三十万大军供应三万石粮食,本来按照往年的收成,这三万石粮食他们咬咬牙还是能挤出来的,偏偏流年不利,今年粮食收成差,好不容易凑齐一万石粮食,怎么就摊着这一堆破事?
“混账!谁负责田庄事务?”慕安康揪着慕海的领子,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粮草供应不上,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田庄上的事一向是慕之延管的。”慕海定了定神,吞吞吐吐地道,“我也是到村子里收租才得知的,天黑下来,我不想赶夜路,才到田庄上休息,结果田庄的李管事哭哭啼啼地跟我说粮仓被贼人放了老鼠,咬坏不少粮食。”
“那混小子,人呢!”慕安康雷霆一怒,怒吼声一响,整个屋子震了震,屋梁上的积尘无声地坠落下来。一气之下,掀翻了桌子,冷着脸下令,“赶紧去给我抓回那不争气的混蛋?尽给我添麻烦,三天两头不惹出一些事,身子就浑身不舒服。”
“老爷,你消消气,大宝没用,要打要骂都随你。你身子不好,别气着自己了。”慕夫人见慕安康咳个不停,一张脸阵青阵白,便知慕之延是彻底惹毛了他。她动了恻隐之心,急切地过去轻抚慕安康的后背,替他顺气。
“非宰了他不可。”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慕夫人心惊肉跳地望住慕安康,多年的夫妻情分,慕夫人还是有些了解自己的夫君的,温和脾气的慕安康动怒了,慕之延要倒霉了,慕夫人的心又纠紧了。
冤家冤家,为什么每次闯祸的都是你?
一念及此,慕夫人叹息一声,忧心忡忡的模样落在慕安康眼中,令他感动不少。
“慕海,你亲自带人去把那小子抓回来,我听说最近他的手都伸到牢房里去了。”慕安康话锋一转,慕海战战兢兢地领命出去,退到门口时,恰好跟门房的人撞个满怀。见此情景,慕安康气不打一处来,没个稳重的人。
正要骂一句,门房的小厮却开口了,“老爷,盛京的明大人递了名帖,说要见老爷。”
“盛京来的,可是明成瑾?快请快请。”慕安康闻言一喜,“等等,我亲自去迎他。”
话未完,慕安康风风火火地朝大门口奔去。
慕夫人忐忑不安地望着慕安康的身影,手指绞着柔软的丝帕,千头万绪,想不出一点办法。
无奈之下,她只好黯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因心思烦乱,早早地打发丫头离去,连守夜的丫鬟也被她赶出了房间。
众人只道慕夫人为田庄上的事烦心,齐齐暗赞夫人到底是关心老爷的。
忽然,腰上一紧,耳后一热,熟悉的气息喷在耳朵处,酥酥麻麻的,“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小宛,一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慕夫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重不轻地打了一下环在腰间的手,半嗔半怒道:“死哪里去了,这会子知道回来了?”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卖命。”说话的自然是慕之延。
“这回可真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慕夫人冷笑一声,一把推开身后的慕之延,越过他的身子,坐到床榻上,幽怨地瞧着玩世不恭的慕之延。
“我哪知道粮仓里会跑出那么多吓死人的老鼠,个头大得如猫。”慕之延泄气地说道,怏怏地坐到慕夫人的对面,温柔地握着慕夫人的手,把自己的脸放在嫩滑的小手上蹭了蹭,感慨万千,“此刻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愿意的。”
“呸呸呸,说的什么荤话?”慕夫人娇嗔一声,柔美的笑脸顿时妩媚入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上面还有个慕安康呢!再不济出了事,我们逃便是。”
“早知如此,就不该请夜杀动他。慕安康现在还不能死,你赶紧让夜杀收手。”万大宝催促道。
“我正有此意,明日便通知夜杀,老爷暂时还不能动,怎么说也先把这关扛过去才行。”慕夫人柔柔地说道,“可他活着,就是我们心中的刺。暗地里做了那么多的手脚,我只怕老爷一时来查账不好应付。”
“他不是有花魁清露么?醉卧美人膝,他哪有功夫管这些?”慕之延轻佻地用食指勾起慕夫人的下巴,悄悄进入屋里的一线月光,流淌在慕夫人美丽的下巴上,有着异样的风采。
色授魂与,慕之延心中一动,忍不住抱了抱慕夫人,慕夫人却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我花了一万两请夜杀杀掉清露。”
“你……”万大宝一时气结,立即想到他在别院的遭遇,原来是她指使的,心中一凉。腰上一双手灵活地缠了上来,温暖香玉,投怀送抱,顿时消减他的心寒,两人共同跌入暖帐中,共度春宵。
艳阳高照时,慕家庄却阴云密布,庄里的管事,小厮,丫鬟战战兢兢地在庭院中穿梭。
因田庄一事,生怕殃及池鱼。
平日里爱闹爱笑的奴仆,也识相地收敛嬉笑本色,生怕惊扰了大马金刀坐在大厅中的慕安康。
慕安康被慕之延打了个措手不及,悔不当初,不争气的人不该念着旧情而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