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军虽退,但东海兵士经此一战依旧惊惶,唯恐魔族再来反攻,青墨只得领天兵先驻在东海。
自那日后,云珠就再没看到太女敖骧。外人皆以为是太女因爱妃旖旎被魔族所杀,太过伤心所致。云珠却明白,那****目光中一直纠缠着的人是紫络。
驻在海中已三日,云珠的心也慢慢静下来。傍晚,她坐在客房中,望着海底浅浅流动的蓝色波光,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她和玄音来此的情景,那似乎是他们之前最好的时光了。
云珠从乾坤袋中拿出那颗避水珠,柔柔的光芒逐渐笼罩了她,形成一个圆形的光壁,将水阻隔在外。她虽然今日成仙,早已不需要避水珠来保护,但当那样柔和的光笼罩她时,她总以为他在身边。
这时听有人敲门,她忙收起避水珠。打开门见是青墨。
云珠施礼,请他进来道:“上神。”
青墨颔首,道:“这几天我忙着与东海处理兵事,方才有空。”进来坐下迟疑了一会道:“昆仑之事,你不要太过伤悲。万物皆有宿命,别太执着。”
云珠淡淡道:“上神不用担心,我没事。”随后又道:“既然已经忆起,封印也已无用,劳烦上神帮我解了吧。”
青墨道:“本来想等再过几千年……也罢。”
云珠自嘲道:“上神其实也知道,即便再过几千年,愚钝顽劣如我,也难修成正果。”
青墨面色有些复杂,没有说什么,抬手为云珠施法。
她额间淡淡的红色光芒消散,云珠觉心骤然一紧,随后有如释重负的自然之感。封印解开,她渐渐恢复成本来的容貌。
依旧是昔日昆仑天女的绝色姿容,只是青墨的目光却没有停留。
封印已解,他有些生涩的开口道:“升云”。
云珠垂眸道:“升云已死,上神还是叫我云珠吧。”随即变回了云珠的容貌。她想来这四千年青墨的照拂,目光真诚道:“多谢上神。”
青墨听后眸色有些暗淡,半晌才低声道:“你父王临行的嘱托,我做的不多。”
云珠微微莞尔,依礼道:“那也多谢上神了。”
青墨听后苦涩一笑。二人静静坐了一会,青墨起身道:“如果没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云珠有些心不在焉的应道。见他起身,挣扎了许久的云珠终于开口:“上神……我本想等祝南成仙来接替房宿的位置,只是现在恐怕要劳烦你再请一位仙君了。”
青墨回身,幽黑的眸子有些慌乱的神色:“你要去哪?”
“上神不必担心,我不会寻短见。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再做星君。”
“……为什么?”
“仙界……禁锢太多,我很怀念曾经那样的自由。”这一次,她终于坦诚的说出来。
天色渐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望见他墨色的轮廓,似有些萧索。许久,他方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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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忆起昆仑事以来,她一直是噩梦连连,有时甚至一夜不敢合眼。今天解了封印,她只觉身体如释重负,自然愉悦,很快便昏昏沉沉睡去。
渐渐,云珠觉置身于茫茫大雾,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去处。
白色的浓雾中,忽听一个声音,温柔而亲切,隔了遥远的时空呼唤而来:“云儿。”
云珠四处找寻,惊喜脱口道:“父王!”
昆仑王渐渐从远处走来,依旧是不老的容颜,慈爱的样子未变分毫。云珠惊喜的见到,一下扑到昆仑王怀中,泪如雨下,渐渐哽咽道:“父王,这些年,云儿好想你。”
昆仑王轻抚云珠的发丝,道:“云儿,别哭。”
云珠哭的哽咽,话不成音:“父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去万方塔,我再也不淘气了,我会好好学所有的仙法,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昆仑王笑着安慰道:“聚散无常,众生皆有宿命,即使天神也不可避免,不必难过。”
云珠在昆仑王的怀中哭到抽噎,只紧紧的抱住父亲,一如小时候一样。
昆仑王慈爱的望着女儿,叹息道:“我过去太过溺爱你,以为有我在你便永远无忧,只是未料想会有今日。你虽嫁去天宫,但身无所长,仙术低微,一旦不再是天女,只恐会遭人欺。”
“父王教你的太少,可惜为时已晚。今日以后,再无机会,只能将奇门道法奥义一夜时间传给你,你且听好。”
云珠哭到双眼红肿,哽咽着点头。
“初方奇门,草木为画,云石以阵……奥义奇门,天地做幕,万物为阵。得以封百灵,禁生死……是皆归虚空,寂无生灭。”昆仑王以手在虚空画阵,一句句将口诀讲完,道:“如今你修行阅历尚浅,难悟其义,一日参透,便可通彻天地。”
云珠将口诀每一个字牢牢记在心上,唯恐疏漏一点。
昆仑王望了望云珠,叹息道:“父王宁愿你永远也不要悟透这些,能做一个自在逍遥的仙子就很好。”
“父王!……”云珠哭的泣不成声,紧紧的抱着父亲,唯恐眨眼间又失去:“对不起,云儿太不争气……”
昆仑王轻轻抚了抚云珠的发丝,柔声道:“我的云儿,已经很好。”随后慢慢放下手,转身离开。
“父王!……”云珠哭着寻找,跑了好远,哭到声嘶力竭却再也唤不回。父亲已经消失在浓雾中,铺天盖地的雾气中,只有她一人。
天地寂寞空凉,只有她在浩淼的白雾中,无际无边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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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哭醒,发现天已大亮。刚刚父王的音容还那么真切,转眼间,一切恍若隔世。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闭上眼靠在床边久久不能平复。
关于父王所讲的阵法,正是她被玄音接来天界第三天那晚所作的梦。如今封印解开,她方再次梦到。
那晚沉重冗长的一梦醒后,那时的她,还不知为何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只是接下来她便听到了昆仑灭亡的消息。
今天想来才知道,是父王在临行前托梦给她。
她的父王,永远慈爱的父王,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仍旧原谅她。在临走前仍不放心她自己在世上,托梦教给她最后的奇门阵法。
云珠哭到不能自已,一切的一切,她愧疚的太多。
昆仑天云宫里时的自在流光不觉飞过,大梦一醒,只觉世事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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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在东海驻扎几日,见魔族确实已走,便留下几千天兵,青墨带其余的返回仙界。
云珠几日一直关在房里思考关于阵法的种种,听到启程也一人收拾好行囊,随军回去。这段时间青墨只来找过她一次,嘱咐她时下魔族横行,外面十分混乱,让云珠先留在仙界,待平定了再离开。
云珠此时日日都在参悟奇门阵法之事,便也应下来。
来到仙界,云珠行云回到熟悉的宅院,不想推门就看到玄音正在靠在院中的木桌边上。依旧是熟悉的淡蓝的云纹衣袍,此时他手支着头,长袖流散在桌上,似乎不知不觉睡着了。
玄音听到推门声,勉强睁开眼,见到是云珠,醒了不少。
云珠未想玄音会在此,有些惊讶,随后面无表情道:“殿下就算如今贵为帝君,不请自入小仙宅院,也太失礼了。”
玄音慢慢清醒,来到云珠身前,虽略带怒色,但眼眸中难掩焦急:“这些天你去哪了?!”
云珠一怔,难道他一直在找她?心中有些痛,侧过头道:“我去哪与殿下有什么关系。”
玄音不予理会,抓起云珠手道:“怎么没关系,如今魔族祸乱天下,你知不知道这样随意出去有多危险!”
云珠听后,冷冷笑道:“危险又怎样,无非一死。昆仑数万弟子都已死去,多一个我,又有何妨。”
“你!……”玄音本是极怒,听完一惊,随后有些惊讶道:“云儿,你都想起来了?”
“嗯。”云珠随后笑道:“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玄音目光中带着惊喜,道:“我……这些年有好多话想对你说。”随后又道:“云儿,待魔族一事了结,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他温柔的望着云珠。
云珠听后忽然觉得好笑,道:“成亲?你想娶的是天女升云,还是房宿云珠?”
玄音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怔了一下道:“有什么区别,那都是你。”
云珠笑了笑道:“不一样,与你定过亲,爱你的人是天女升云。房宿云珠,与你并无什么情缘。”
玄音皱了皱眉道:“那么娶的是升云。”
“升云已死,昆仑王当时被定了串通魔族谋逆之罪,即便她活着,也是罪臣之女,你娶得了吗?”
玄音忽然不知说什么。
云珠不看他,继续道:“如果是房宿云珠,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天帝之子。”随后她转身,狠下心开口道:“我们注定没有情分,殿下放手吧。”
玄音握着云珠的手更紧了,任云珠挣扎也没有一丝放下的意思。半晌道:“你希望作为升云嫁给我,还是云珠?只要你说,我一定可以做到。”
云珠道:“我这么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不过是不想让你再纠缠。即便你能做到,我也不想嫁给你。”
“云儿,不要再闹。”玄音软语劝道。
“我没有闹。既然你非要说,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上了,我便同意。”
玄音抬头,道:“好。”
云珠道:“我问你,你明明在接我来仙界之前就知道昆仑将亡,为什么却没有告诉昆仑任何一个人?”
玄音听后一怔,忽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