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海面上聚集了上万水兵,隔海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将整个海面都掩了去。金色的铠甲和兵器折射着阳光,极是刺眼,却也极是虚张声势。
海的另一边,那块以法术凝结而成的暗色虚幻大陆上,仅有几千魔族,数量的悬殊却掩盖不了那冲天的气势。阵前一紫衣男子,斜靠在椅上,浑身透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妖娆,凤目微眯,眉色间满是轻蔑,仿佛只需弹指一挥,对面的千军万马便能顷刻覆灭。这人,正是离夜。
他此时唇边浮着笑意,遥遥望着对面紧张的水族,仿佛在看着一件与自己丝毫关系没有的事情一般。
日光虽朗,但海风很大,两军旗帜在风中肆意翻滚,猎猎作响。局势一触即发。水族将军紧了紧手里的三叉戟,心里有些惴惴,眉头紧锁地望着对面的男子,不敢有丝毫大意。
离夜淡淡的一笑,这样的乌合之众,他还未放在眼里。半晌,他开口缓缓道:“我无心争这东海,只要把白螺族那个妃子交出来,也便罢休。”磁性的声音带着蛊惑,丝丝钻入人心。
离夜的话音虽不大,却清楚的传到了对面。对面东海的将士听后惧是一凛,面色僵硬。虽然有些气愤,但也不敢贸然上前。万人的军队在几千魔族面前倒显得战战兢兢,有些可笑。
离夜微微合上眼,似乎轻轻睡了。半晌那边没有回应,他略有些不耐烦的向身边的魔军将领扬了扬手。
魔军将领明白,随即几百魔族冲向对面,几乎在瞬间就出现在了东海的阵中。魔族人虽少,却个个皆是万里挑一的,只一会儿,便见对方阵中黑色魔气缭绕,压过了那本就稀薄的水色雾气。呐喊声,凄叫声,声声不断,冲天散开。
波光莹莹的海面顿时血色弥漫,待到已不见了先时明净的蓝色,离夜才淡淡道:“回来吧”。
魔族得令而归,回来的人只少了几十,而海面上却漂浮着上千的水族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首次交锋,水族便已一败涂地,看着对面的魔族,不由透出恐惧来,有些水兵甚至不停地颤抖起来。魔族,血腥,狠辣,让人恐惧得连心都发抖。
离夜见此,微微勾唇,很好。随即眸色一暗,有些不耐烦道:“把她交出来。”
敖骧刚刚出了海面就见到己方一片颓然,士气低落,惊讶之中更是愤怒,喝到:“列阵!”当即飞身做法,晴朗的东海面天昏地暗,浓云翻卷,接着巨雷混着闪电劈向魔族,大雨倾盆而至。
于此同时,万千水军列好阵型冲向魔族。
离夜皱眉,口中念咒,随后扬手一道紫色的流光飞过,魔族上空的头顶形成了一个淡淡的透明结界,任是雷声轰鸣仍是下不来分毫。
几千魔族得令而袭,虽无阵法,但身形迅敏,冲入海面与水军拼杀起来。
半晌,敖骧皱眉,发觉阵势渐渐不妙,东海伤亡惨重,而魔族虽然只有千人,却已占上风。她心底忧虑,更加紧施法,中了法术的魔族惨叫不绝,但无奈仍难扭转局势。
这时离夜见前面的海面忽然冒出一串带着淡淡白色光芒的气泡,然后两名水兵将一个用绳子捆着的女子丢上来,声音颤抖道:“你、你们要的人。”随即飞速的遁在水中逃走了。
离夜笑了笑,想不到还真有人给送来了,随即道:“停,你们回来吧。”魔族得令,当即停止厮杀迅速回到阵营。
东海的兵士本已伤亡惨重,敖骧见对方住手,也下令他们撤回。
离夜扬手一指,那女子就从水中出来落在了他的脚下。
旖旎头发已被冲得散乱,双目紧紧闭着,显然是被施了法术捆来。此时从空中摔在地上,疼痛的微微呻/吟出声,却仍没有转醒。
离夜皱眉,一道那紫色的光打在她身上,旖旎身上的绳索被断开,随后她的身体随着离夜的法术,漂浮在魔族阵前的半空中。离夜微微笑了笑,对面有一段距离,相信他们也可以清楚的看到。
敖骧见后大惊失色,怒道:“谁把旖旎送去的!”没有将士敢应,虽然他们心中虽然也有惊讶,但听说魔族只是来要人,心里也暗暗隐藏着一丝期盼,希望人将那妃子送去了结。
离夜扬手施法,旖旎慢慢醒来。发现自己浮在海面上,惊叫出声,身体被法术禁锢却动弹不得,吓得不停的尖锐的叫喊。
离夜动了动手指,她的身躯便被牵引的转过来。他微微带了一丝笑,语调柔和道:“我还没施法呢,先别叫的太大声,免得一会没了力气。”
旖旎回身见到离夜和后面的上千魔族,更是惊恐,骂道:“卑鄙魔族!”
离夜皱了皱眉道:“送你来的是东海的人,卑鄙的可不是我。”
旖旎稍稍一回忆当即明了,一时恨到不行,瞪着离夜怒道:“捉我干什么?与你无冤无仇!”
离夜微微一笑,道:“是么,看来你的记性不大好。”随即一用力。
“啊——!”旖旎尖叫出声,感觉全身仿佛被无数尖锐的长钉刺入,痛入骨髓,七窍开始渗出血来。
尖锐的叫声划过海面,对面的敖骧听到,怒不可遏道:“调集军队,再攻魔族!”
然而士兵却没有动,一位年迈的将军上前一步到敖骧身边道:“太女要为一个人罔顾东海水族性命吗?”
敖骧忽然顿住,皱眉道:“你以为杀了旖旎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老将军道:“老臣以为到那时再攻不晚。何况如今实力悬殊,应多拖延些时间等天兵。”
“你!”敖骧气恨,却也无可奈何。
旖旎余光扫到东海水军,见无人行动,知自己今日已无活路,只不停的开口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魔族。
离夜皱眉,扬手一指暗色的光如刀划过,旖旎娇嫩的唇瓣当场被划开,殷红的血顺着白皙下颌流下,滴在银白色的衣襟上,艳丽血腥。
旖旎的唇虽被撕碎却还能说话,但若要开口必然痛到撕心裂肺,只恨恨的看着离夜。
离夜望见她那双眼睛忽觉特别厌烦,抬起指尖轻轻一动,数股黑色的烟气飞入旖旎的身体,随后旖旎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挣扎,显然已疼痛至极。但此时她悬浮与空中,无所凭依,想自寻死路不可能,更逃离不得,只能一点点忍受这痛苦。
离夜静静的看着,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旖旎终于痛的承受不了,晕了过去。离夜瞥过她,扬手一指,旖旎立刻醒来。她愤恨的看着离夜,眼睛血红,样子已经有些狰狞。
离夜捏决将一粒黑色的药丸送入旖旎口中,微微眯了眼道:“这下你就不会睡了。”旖旎惊恐万分,离夜笑了笑道:“别这么快昏过去,四千年的钻心蚀骨痛,你这才体验多少。”不待旖旎反应过来,又接连三道紫芒化作利刃,一寸一寸扎入旖旎心脏。
旖旎已痛到连尖叫挣扎都不能,只是闭上眼,任凭刀在心上,血如注的涌出。
这时忽然远处飞来一道绛紫的魔雾,娇嫩的声音带着惊慌道:“哥哥!”随后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少女落到离夜身边。
她的姿容绝丽,眉目与离夜有三分相似,只是少了离夜的妖冶,多了几分清秀。她行的匆忙有些气喘,面色也略显苍白。
半空中的旖旎听到声音,勉强睁开眼睛。见到这少女,旖旎的眼睛忽然充满了愤恨,不唇被撕裂的剧痛,咬牙道:“紫络,你竟然还没死。”
离夜抬头,见她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目光中带着一丝责备道:“络儿,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魔界吗,怎么又跑出来?”
紫络急道:“哥,你竟瞒着我来了东海!我不是已答应了你,你又何必折磨他们!”
离夜不语,侧过头道:“看到没有,即使你死了,她也并没有杀旖旎。”
紫络听后,忽然低下头,睫毛颤了颤道:“她,也许有苦衷。”
离夜忽然笑了笑道:“是么,那我今日杀光她的全族,她便再没苦衷了。”
“不!千万不要!”紫络惊道。随即将目光遥遥投向那边,一眼望见四千年未见的敖骧,忽然觉仿佛回到当初。向离夜恳求道:“求哥哥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离夜皱眉,指尖更加用力,旖旎痛到锥心,咬牙切齿想骂却发不出声。离夜扬手一指,她口中顿时更多鲜血流出,再无法说话。
紫络已经看呆,道:“哥哥……”
离夜侧过头叹了口气道:“半柱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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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络御风来到海中心时,敖骧已受了魔族的传音独自赶来。她意外的见到眼前的紫络,几乎不敢相信,半晌才说出话来:“真的是你吗络儿,我不是做梦吧?”
“嗯。”紫络见她那样望着自己,脸有些微微红,点头道。随后又道:“太女还记得我……”
“胡说些什么,络儿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是谁救了你?今日战完跟我回去,有许多话要给你说。”
“是吗……不忙。太女,我来是想问,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怎样?”
“除了你,我心中再无他人。”
“嗯,那么倘若今日魔族退兵,你……愿放下一切与我走吗?”紫络终于鼓起勇气道。
敖骧怔了一下,望着紫络,没有立刻回答。渐渐皱眉有些疑惑道:“络儿,是魔族救了你?还是你受了什么胁迫?”
她自嘲一笑,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魔。”
敖骧一惊,有些意外的的重新打量她。
紫络心痛,她果然是这样反应。她不敢抬眼,依旧硬着头皮开口,颤抖的声音中几乎带了一丝乞求:“太女,还愿意与我一起走吗?”
敖骧忽然无法回答。父王的期冀,东海万千水族的,她又怎能……
紫络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艰难开口终于吐出四个字道:“我明白了。”转身离开。
“别走,络儿。”敖骧见到她走方回过神,下意识拉住她。
“怎么,改变主意了吗?”紫络眼中含着一丝期待。
敖骧不语,眸中是痛苦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紫络忽然笑了,摇摇头道:“你其实,并不如你说的那般在意我。”
敖骧低低道:“我的心,你知道。”
“不能放下,只因不够爱。”说罢决绝转身,裙角擦过她的战甲。
从此之后,不再相逢。
敖骧想留,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也许真如她所说,放不下,只因不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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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络静静的走回魔族,她的目光中不再有一丝牵挂与留恋。回去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刀尖上,一点一点陷入绝望的深渊。敖骧终于没有叫住她。
四千年,夜夜的锥心痛,夜夜只盼今日与她再见的一眼。早知只是这样失望的结局,却不如不见。
最后一点情心死去的时候,是怎样?大悲痛与大伤悲之后,她已不是她。果然敖骧心里更爱的是她的天下,不然旖旎又如何会活到今天?
紫络不怒反笑,渐渐笑得凄凉,笑出眼泪。不知不觉间,她周身的煞气猛涨,紫络的的瞳孔中开始显出幽幽的紫的光芒,眉间也渐渐出现清晰的印记。
情心已死,一瞬成魔。
她的大局,她的隐忍,在紫络眼中忽然变得那么可笑。她经过离夜身边时,瞥见浮在半空中一身血色的旖旎,目光厌恶道:“让她消失。”
离夜迟疑:“未免太便宜了她。”
紫络转身道:“我不想再见到她。”随即不等离夜回答,扬手施法。眨眼间一道黑色的光芒飞过,却比离夜的下手更加狠绝。
旖旎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她的身体瞬间喷薄成一片血雾,化作万千碎片散落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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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随军行云刚至东海忽见此景,几乎惊呆。青墨皱眉,拔出青冥剑,指天念咒施法,随后青光混着雷鸣而下,瞬间劈开魔军的结界。
离夜察觉,不欲纠缠。扬手施法,瞬间上千魔族连带整块大陆隐没飞离。
海面一时只剩下浑浊飘红的海水,冷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