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带下去交给益书,”公孙裴双手后背,挺拔的身姿风度卓然,威严不可漠视。
自有丫环唤来粗使嬷嬷将人半扶半抱出去。
事件的最终结果是不可能当着众人宣布的,世子爷大手一挥,除马氏外,众女退去。
李晓月一出房门便捉住于朦朦,任她如何不乐意地想挣开她的手,只一边讨好地对她笑,一边轻声道:“朦朦,咱们一道走,我扶着你。”
梧桐苑和兰馆又不在一个方向,见众女皆未走远,于朦朦不好将不悦表现的太明显,不甘不愿地由她扶着往梧桐苑方向去。
身后突兀传来声冷嗤,二人回头看,原来是结伴而行的王氏、淳于氏二人,冷嗤对象却不是她们,顺着两人目光寻去。滴水屋檐几步远外,正满面愁容,望着紧闭的正房门左右踱步的宋氏。闻听了冷嗤声,苍白着脸,胆怯地冲她们福了福,却仍是故态复萌地转向身后。
“忠犬,”王氏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低讽了句,惹来淳于氏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不愧为“楼兰珍珠”,后院美貌排行榜第一。虽笑得花枝乱颤,亦是眉梢眼角藏风.流,声音笑貌俏春桃。
“你们……咝!”某小白姨娘看不过去,欲做正义使者“维护正义”,却被另一腹黑姨娘狠狠揪了腰间一把,只疼得她直抽冷气,吞回未出口的话。
嘴唇微动,于朦朦尽量压低声音:“要惹事别拉上我,等我走远些,随你去逞能耐。”
“我,朦朦,她们太欺负人了,”好歹宋氏身为爷正经的妾室,现时对夫人的处罚还未公布呢,她们便这般肆无忌惮了,之前可不见她们敢如此行事。
这回换于朦朦硬拉着她走了,直到前后只剩她二人,方放开她。
“一时意气之争最是愚不可及,便算你争赢了又值当个甚,你个不开窍的笨蛋,什么手段都拿不出来还敢上赶子去惹事,你欠虐啊!”于朦朦不客气地教训她,实在看不过眼了,凭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掂量自己轻重的傻妞德性,是如何坚强地活到现在的。
小白花姨娘被训哭了,又努力开出朵笑花,“对不起,朦朦,我下次不这样了。”
“我才懒得管你呢,”傲娇姨娘撇嘴。
“好朦朦,我知道你的心最软了,所以才最喜欢亲近你。……不过,朦朦,‘歉虐’是甚意思啊?”
“自己领会。”
“啊?朦朦,别走这么快呀,等我扶着你,慢点走,留心别伤着孩子。”
午时一过,大管家娘子孟氏便赶到各个院子通报,暂停两月去正房请安,这段时日,马氏要为受了惊吓的轩哥儿在佛堂诵经祈福、震魂押邪。
先是使计陷害,后又间接害死了人,只罚禁足两月便相抵了么?于朦朦撑着脑仁听着红芙的禀告,怒其不公倒不至于,更多的是对这个时代的高低贵贱又有了次悲哀的认识。
“梅香呢?”她好奇她的下场比之生下来便注定高高在上的马氏要不公平到何种地步。
“交了顺天府,安了偷窃的名,应是申时过堂。”预料到主子会问,早打听清楚也侍立在一旁的巧鸽抢着答话。
这对她来讲倒算从轻发落了,于朦朦粗略翻过当朝《律典》,奴仆行窃主家,刑罚是流放,最长五年。公孙裴此为,多少看了含冤而故的二姨娘面上。
有两月的好日子过了,还是要对世子爷的决定在心里感激一番的,于朦朦安慰自己。
另一边的芙蓉斋,正准备午睡的王氏听闻消息表现又有不同,对一旁服侍卸钗环的桔梗道:
“准是又有老夫人替她求情了,哼,且等着罢,必叫你永远别想再翻出浪花来。”
“夫人,时不待人,正是该夫人乘胜追击之时。”作为福荣长公主为爱女亲自**的陪嫁丫环,桔梗一直身兼王氏的“谋士”。
“放心,我心里已有计策,”王氏附耳于她,小声道出。
桔梗随王氏露出同样的笑容,赞道:“夫人好计。”
和寿院内,国公夫人马氏自听闻儿子所报,眼泪便没停过,求了许久,待公孙裴无可奈何妥协,亲眼见他吩咐下去,眼泪才开始和缓。
母亲身体近年来不太妥当,公孙裴一时也不敢大意离去。想起还一事未及向母亲禀告,便直言道:“儿子想将轩哥儿送到您这里养着。”
“好,好,不过两个月,母亲还是看顾得来的。”国公夫人闻言又高兴起来,对唯一的宝贝孙子,她一向疼爱有加。
知道母亲误会了,公孙裴解释:“不是两月,是轩哥儿能搬到外院去之前,儿子想让您来养育他。”
“啊?不可,不可,轩哥儿一直由芸涛教导得好好的。裴哥儿,芸涛她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经过两个月的反醒,她一定会变好的,轩哥儿还是养在正房为宜。”国公夫人急了,拉着儿子。
公孙裴这次态度坚决,将上次目睹的轩哥儿打人之事道出,口气里有了斩钉截铁的强势,“身为淮阳公子嗣,残虐不仁是为大忌,母亲,此事不用再议,儿子已做了决定。”
“那、那好罢。”她虽怜悯亲侄女,多次不分轻重的维护她。但涉及到公府的百年声誉与荣辱兴衰,还是知晓孰轻孰重,记得拿起国公夫人应尽的责任。
世子爷将一切都想得太好,轩哥儿小霸王哪里是那么好带的。脱离了严格监管他的马氏,便如野马脱缰、游鱼入海。一天一小祸,三天一大祸,不过十日,国公夫人便因操劳忧思过度犯了头痛。
太医问过脉,只说不宜多思多虑,起码得用心休养半年为好,然后随丫环去外室写药方。
“怎么回事?”国公爷有着比世子爷更冷的冰山脸。
被询问的马嬷嬷战战兢兢,“回国公爷,轩少爷、他拔了老夫人精心饲养了三年的君子兰,老夫人一生气,就、就……”其实老夫人令她隐瞒了实情,轩哥儿刚挨着那花,老夫人便赶着去温言相劝,她和老夫人同时拉住他。轩哥儿只是要打她的手的,不料动作大了些,也将老夫人推了个踉跄,老夫人后退间拌到自己的脚,才重重摔在地上碰了头。
“那浑小子呢?”
“老奴不知,老奴只顾着掺扶老夫人,回过神时,轩少爷已经不见了。”
也急匆匆赶来,此时守在榻前的公孙裴便吩咐:“传话益书、会棋,全府搜寻。”
“世子爷,老奴这便去。”
“老爷,裴哥儿,孩子小不懂事,你们看,他已经被吓着自己跑了,就不要再怪罪于他了,我这是老毛病,静心休养几日便好了。”国公夫人赶忙帮轩哥儿求情。
“我看他是被马氏给养成顽劣莽撞的纨绔子弟了,他这几日犯的大错小错,你以为瞒得住我。”国公爷很是不悦,儿子子嗣艰难,若之后无其他儿子出生,轩哥儿便是淮阳公世子唯一的继承人。圣人说看人三岁看到老,他暗自观他品性,实在没有一点能令他满意的。略斟酌片刻,便对老妻道:
“你身体不好,也别费神管他了。把他扔到他亲姨娘院子去,让于氏严加管教起来。”他想好了,待轩哥儿搬出内院后,他便接过来亲自教导,不信不能将他掰正了。此时他还年幼,他却是不好剥夺内院之职的。
“可是、于氏身子也时常不好,更何况她现时还怀着身子呢,哪能再分心看顾轩哥儿。”这孩子正是猫狗嫌的年纪,折腾起来能让人怄出病来。
这倒是他疏忽了,国公爷这才想起他忘了考虑这些,一时又犯起愁来,内院还有谁适合教养轩哥儿的?
于氏么?经母亲提醒,公孙裴却立即认为不错,她或许是最好的能教好轩哥儿的人选,既不会让他学着如马氏一样凶戾残暴,亦不会像母亲般软弱无为。
“儿子同意父亲的决定,于氏的身体已康复,有孕在身亦不妨碍她教养轩哥儿。”那女人压根就没病过,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以她的行事谋略,教一个四岁孩童绰绰有余了。经上次意外亲眼所见,之后他忍不住对她多关注留意了些,他对他的这位六姨娘的本事已有了个大略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