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裴见这女人一点身为孕妇的自觉也无,屐拉着明显过大绣鞋绕着他走来走去,忍不住开口:“爷不用你,去坐好。”
“哦,”不用她拉倒,本来就只为装装乖样子。
红芙领着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进来,在外室西番莲折枝桃木桌上摆上热盘、时令鲜果等物。然后小心扶着于朦朦坐在左侧,取来筷子,预备伺候二人用膳。
“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于朦朦摆手。
众丫环鱼贯而出。
见公孙裴在上位入座,于朦朦拿起一旁的公筷便往他的碟子里布菜,也没问他爱吃哪样,每样都夹一点。
“您多吃点,新进府的庖厨手艺不错。”她摆低姿态,只差在身后竖根尾巴摇一摇。
公孙裴不挑食,拿起筷子默默开吃,自幼的严苛教导让他的举手投足,都符合优雅的贵族礼仪。
可能菜色真的合他意,公孙裴胃口不错,吃得很快。于朦朦提早做了准备,在他来之前便捡了两块点心垫底,便一心一意为他布菜。
膳罢,她亲自为他沏了盏上好的竹叶青,心内暗松了口气:好了,累了半天,终于到重点了。
“爷……”她努力学着李晓月的娇柔可人意,“妾有一为难事,想求爷帮忙一二。”
“何事?”世子爷一向的不苟言笑。
她没有隐瞒,将她娘来访的事并她的“光辉事迹”一点没保留的讲给他听。当然,也没必要隐瞒,以这位爷的本事,在他面前耍花样不异于自寻不自在。
末了她道:“妾没忍心,给了娘赁屋子的银两。后来幡然醒悟,怕是妾的一片孝心反而做了件坏事,若是,若是娘仍不改前非,在汴京城里闯下祸事。妾的声名在其次,只怕还会连累到爷的名望,那妾岂非万死难辞其咎。”她心痛不已地望着他,咬咬牙憋出微微泪意。
公孙裴没作声,似在思量着对策,修长有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紫檀木八仙椅的扶手。
“妾倒是有个想法,妾的嫁妆里有一处汴京郊外的农庄,倒是个淳朴养人的好去处,不若请娘和妹妹替妾去那里坐阵打理。只不过……想求爷派两位嬷嬷跟去照料一下,您看?”照料是假,监视是真。这法子也是她穷尽计算得来的,其实内院之事,理应禀明世子夫人做主,不过这样一来,此事要想成难上加难。有些感叹的将手放在肚子上,谁让她有所倚仗呢,此时不利用,天理难容。
见她早想好对策,公孙裴对后院之事向来不关心,便道:“此事便依你所言。”
“多谢爷,”忽如风过桃花绽,她面上笑容真实了些。这样一来,如夏的婚事,翟氏便不能一手包办了。
“嗯。”他肃然接受,端起茶盏喝茶。
室内落针可闻,一个见达成目的,便没甚好说的,毕竟对她来讲,面前这人还太过陌生,连同桌用膳才是第三次;一个则自来惜字如金,对女人更是。
办完正事,于朦朦忆起前时巧鸽给她普及的“知识”:妾室有孕,可令身边颜色姣好的丫环在厢房服侍夫主,她先前对与世子爷同榻的担心,在她有孕到坐月子期间是完全不必要的。思及前两次他见她无所“表示”,略坐片刻便走的事,说不得他心里在暗怪她没眼色或嫉妒心强呢,得亏她此次早做准备。
“爷,妾身边有位容貌秀美的丫环,名叫绿荷,最是温柔可人,您看,要不要唤她进来让您瞧瞧。”赤.裸裸的暗示啊。这人选是问过红芙的,巧鸽也证实,此女的唯一志向便是爬上世子爷的榻席。(万恶的和谐,此处加符号也不能用那个字,别扭)阿弥陀佛,她也算助人为乐了,多高尚的情操啊。
觉察这女人眯着美丽大眼笑得莫名其妙,公孙裴淡淡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盏,
“爷走了。”像是没听到她之前的话。
她自然不会再去帮忙“推销”,规规矩矩站起来送到门口,目视他行云流水的身影离去。
众丫环忙跟着她进室内收拾碗碟。
于朦朦眼角不小心瞥到隐蔽处死掐着桌布,一脸不甘的绿荷。也难怪她这般作态,公孙裴长得真可谓又帅又酷,又兼位高权重,身价不菲。在这个男子不被约束情感专一的时代,可不是块闪闪发光的金砖。
转眼几日过去,逢淮阳公寿辰,淮阳公府宾客云集,开宴前皇上更有亲赐贺品,众人皆前去跪听圣意。
后花园此时冷清一片,远远的,从后院角门走来位三、四岁的小男孩,年岁虽稚,行走间却努力模仿大人的沉稳,他身后则紧紧跟着位丫环。
“轩哥儿,你看那儿,好像有只小猫跑进去了。”丫环惊呼,指着左手边假山群那里。
“哪呢?!”轩哥儿忙问,顺着指引便跌跌撞撞向假山跑去,早没了那股子沉稳劲。
丫环忙跟了过去,见小主子可爱的大圆眼骨碌碌转,目光四处寻找着,也帮忙找起来,
“欸?奴婢方才明明看见了呀,怎么没有?”说着,又向前走了几步,接近一处断裂带。
轩哥儿也跟着上前,站在边缘向下探看,
“咪……小猫?梅香姐姐,没有啊。”
身后一声沉闷的哼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踵而至。
回过身,轩哥儿又惊又怕地看见梅香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顺着梅香跟前站立的双脚向上看去,很是高大的一名女子,红芙!
红芙不等他惊叫出声,弯下腰便提拎着他的腋下将他转到她身后,远离危险的假山边缘。
“主子,”她面向几步外的菊花架招呼。
菊花架后施施然走出位女子,不是于朦朦是谁。
“你?你们把梅香姐姐怎么了?我要去告诉母亲。”轩哥儿大声叫囔,一边撒腿就想往后院跑去。
“逮住他,”于朦朦走近,闲闲下令红芙,口里嘟囔:“小屁孩儿,一点儿都不可爱。”
红芙无需她吩咐,早眼急手快的扣住他的肩膀,力道拿捏得即牢固又不至于弄伤他。
三人都不知道的是,几丈外的另一假山群边,立着的两位男子也目睹了方才那一幕。其中一位松了口气,擦擦急出来的满脑袋汗,一位则死死的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