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担忧金孙初换地方会不习惯,特特遣马嬷嬷接轩哥儿去和寿院进了晚膳,之后更是亲自送了他回来。幸而于朦朦还未及歇下,慌手慌脚让红芙给她挽好发,简单插了只玉钗,急急前去东次间拜见。国公夫倒不是那等会对妾室挑眼的主母,对儿子的妾室更不会故意为难,只对着她细细交待了轩哥儿的食居习惯,嘱咐她小心照顾。又肉麻地搂着轩哥儿‘心肝’、‘宝贝’地揉搓半晌,亲眼见乳娘服侍他睡下,方扶着马嬷嬷的手离去。
头一日倒还算顺利的过去,次日早膳,小霸王却又闹了一出。
因轩哥儿的到来,梧桐苑的膳食有了质的飞越,却无奈小主子不赏脸,纵然腹空鸣响不止,自岿然不动。
“哥儿,听乳娘的话,多少用些,隅中前还要随武师练一柱香扎马步呢,不用早膳怎么成。”乳娘谆谆劝道。
偷觑了眼瞅也不瞅他,顾自吃得香甜的某姨娘,轩哥儿吞吞不受控制分泌的唾液,很有气节地摆过头,眼不见意不乱。
“姨娘……您看?”乳娘也没了主意,望向心肠堪比铁石的于朦朦。不管怎么说轩哥儿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明明不久以前她对着轩哥儿还满是殷殷关切,是什么原因,令她的态度有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吃就饿着吧,身子是你自个儿的,你自己不顾惜,难道还指望别人能替你生病不成。”也不知他在马氏身边“耳濡目染”了些甚,这种程度的任性,已不能用年幼无知轻松带过了。前世因为怀孕,她特地买了很多关于早教方面的书籍,四、五岁是一个孩子性格成型的最重要阶段,要开始建立他正确的是非对错观念,一味地溺爱只能是害了他。
轩哥儿人小,少爷脾气可不小。听了她的冷言冷语,闷声不响地转身便跑了。乳娘并几个服侍的丫环忙糖葫芦串似地跟了出去,也顾不上向于朦朦行礼。
这熊孩子!于朦朦暗叹口气,这么犟的脾气,也不知像谁?伸手指了她面前尚未动过的一笼桂花糖蒸栗粉糕,向巧鸽道:“给乳娘悄悄送去吧,只让她别告诉是我让送的。”
“唉!”巧鸽正想劝和几句呢,听了吩咐哪能怠慢,抱了笼屉,拔脚跟了出去。
却说轩哥儿憋着气奔出梧桐苑,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脚下没有耽搁,径直向和寿院跑去。
国公夫人听了轩哥儿哭着对她讲的“状词”,一颗心早化成一滩水,又是搂着安抚轻拍,又是忙不迭使丫环拧帕子给他擦脸,口里更是生气地“同仇敌忾”:
“这于氏也太不像话了,咱们轩哥儿快别委屈了,祖母一定为你做主,让她给你陪礼道歉。咱们以后也不住她的梧桐苑了,你仍搬回来同祖母一起……”
“真的吗?!”轩哥儿大喜,“祖母不许骗人。”
“真,真,真!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就搬,马嬷嬷……”国公夫人见他睁大眼睛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紧盯着她,哪还有二话,急急便要唤马嬷嬷领人去搬东西。
“母亲,”公孙裴的忽然出现,打断了满室的喧闹无序。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轩哥儿见了父亲立马蔫了,心虚地躲到祖母身后。
“裴哥儿,你来得正好,娘想让轩哥儿仍搬回来。于氏太不会管教孩子了,怎么能不给饭吃呢?有她这么狠心的生母吗?!”国公夫人对着儿子表露她的十分不满,连“生母”这类敏感不合规矩的话都不经意讲了出来。
淡淡看了眼只在母亲腰间露出的小手,公孙裴皱眉,命令道:“轩哥儿,站出来。”
迫于父亲在他心里根深地固的严厉形象,轩哥儿牙关哆嗦着站出来,没敢忘了行礼,“给父亲请安。”
“是你姨娘不让你用膳的?”目光里有着洞察一切的犀利。
世子爷这眼神能令七尺大汉吓个倒退,更遑论一直敬畏着他的年幼的儿子,轩哥儿立马绷不住掉起泪珠子,哽咽着回道:“不、不是,是……孩儿自、自已不吃的……。”
“裴哥儿……”国公夫人看不过去,欲上前劝解父子二人。
“母亲,此事还是交给儿子处理吧,”母亲最是护短,管它有理没理,无理都能搅三分。父亲早看透母亲本性,从小自教导了他该当如何应对母亲的纠缠,他虽纯孝,却绝非愚孝之辈。转而吩咐轩哥儿:
“随父到书房来。”
巧鸽紧赶慢赶仍没追着人,见人都进了和寿院,也没有借口跟进去,只得站在外面抱着笼屉傻站着等侯。
领着儿子出来的公孙裴一眼见了,哪能猜不出她在这儿的原由。对她道:
“将你家姨娘叫到内书房来。”
“……奴婢遵世子爷命。”
内书房用的时候较少,家什布景都不太多,索性打扫得一尘不染,倒显得空阔明净。于朦朦跨进门槛略略扫了眼,又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到那个总有本事让自身存在感十足的男人身上,世子爷正姿态万方坐于黑沉木书桌后,神色沉静。她上前行了一礼,道:“给爷请安。”
待世子爷轻点头,她直起身,才总算发现那个立于她膝侧的小豆丁,小小个子,相比而言太没有存在感了。
“哧、哧!”那对哭得红通通的大眼珠子加上也是红红的鼻头,嵌在粉嫩白皙的包子脸上,怎么那么像——兔子。她没忍住,低低笑了两声,惹来兔子眼的瞪视,瞪完又忙乖顺无比地埋下头。
将一切看进眼里,公孙裴见女人用叹为观止的速度,瞬间将巧笑倩兮转变为恭顺聆听。两母子现时一模一样的老实认罪模样,倒惹得他不经意地牵了牵嘴角。
见世子爷只看着他们不开口,倒像是让他们先“自我陈述”的模样,于朦朦也拿不准轩哥儿是怎么告她状的,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事妾和轩哥儿都有错,轩哥儿错在不该任性胡闹。妾错在应对的方法太冷硬,过于急进……”总之,先认错总没差的,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错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爷没说你错了,”公孙裴终于开了尊口,看她暗自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道:
“结果却错了。”
啊?!她也没料到轩哥儿会跑到国公夫人那里告状啊,本来是想用激将法让轩哥儿用膳来着的,谁能预想到这熊孩子不按理出牌,反倒打了她一耙,她容易嘛她?
“……爷,那您的意思?”高人,求点拨。
“你是他亲姨娘。”世子爷吝啬地给出六字“真经”。
这便完了?意思是他大老爷只看结果,不看她使手什么段,就凭她生了儿子就得自己管。官高一阶压死人,她还能争辩些甚?纵使争辩,人大老爷亦会选择不听吧?不过,世子爷,先不论这儿子并非本人所生,儿子是一个人就能生得出的么?!您倒是甩手掌柜当得逍遥,典型的只管生不管教啊。(以下省略N千个字……)
于朦朦面上挂着领教惭愧的傻笑,心内却吐槽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