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清新别致,有别于顾府的布局严格庄重,亦不同于祁晟别院奢华浩大。薛府给人一种家的感觉,虽没有美轮美奂的院落,却温馨淡雅。院落皆是红砖白瓦,拐进萧墙之后,便是宴客大厅,向左经游廊便到了左相的书房。
这是舒涵第一次来左相府。她将那种温馨的来源归结为左相和薛昊,家中有了亲人,才会温暖。
踏进书房,抬眼便见左相坐在正首处,对坐无人,乌木小几上置棋盘,他注目棋盘,独自手谈。
舒涵放轻步子移到小几盘,低头见棋盘似阡陌纵横,黑白棋子错落遍布棋盘似天边星辰点缀夜空,当然,其中的门道她是半点不懂。而左相沉浸棋局中,一手托腮,一手以两指夹着黑子犹疑不定。
舒涵见此,打算悄悄离去,刚转身,便被左相唤住:“丫头,怎么才来便要走?”
舒涵闻声停住步子,调转方向,笑吟吟地道:“舅舅,我不是看您正在下棋,不想打扰您么!嗯,我这是疼舅舅呢!”
“丫头,嘴这么甜!”左相顿时喜笑颜开,摸一把花白胡子,指着对坐,“既然来了,不妨陪我下一局。”
“啊?”舒涵愣在当场,她愿意陪他下棋,可关键是,她不会下围棋啊!再扫一眼棋盘,她决定使出烂俗的桥段。
“舅舅,在宫中时,我一人闲着无聊。”她边走边说,“曾经自创了一种玩法,一直不曾与人分享,现下,见舅舅在此下棋,又想了起来,舅舅不若陪我玩一局,如何?”
“嗯?没想到,我的舒涵,还有这种本事,竟然自创了一种玩法,来来,坐下,说说!”左相兴致颇高,马上便响应了她。
舒涵挥手让灵溪和木兰下去,自个儿坐到小几处,将五子棋的下法详尽的说一遍,怕他不懂,再手把手教一遍,其实,舒涵自思,这种玩法,坑小孩子绰绰有余,而左相竟也由着她折腾。
之后,两人开始对局,结果,显而易见,舒涵虽然对五子棋精通,却每每中左相的连环计,导致她一输再输。
“不行,舅舅,我们再来一局!”她输得脸红脖子粗的,还叫嚣着不认输。
“好好,再来。”左相便一遍遍陪着她玩,每一局玩得都很认真,丝毫不放水。
下到后来,舒涵手软,头晕眼花,终于,运气好赢了一局,她瞬时忘了公主的仪态,抬手一拍大腿,扑在棋盘上咯咯乱笑:“舅舅,终于,赢你了!”而后,摆摆手,心有余悸,“我再也不和舅舅玩这个了!”
“哟,丫头,这是赢得起输不起啊!这样可不好。”左相颇为得瑟,摸着圆滚滚地肚子,朝舒涵招招手,“过来,丫头,告诉舅舅,这段日子都忙些什么呢?天天都见不着影儿,也不来看舅舅,舅舅啊,都被你那个表哥给气死喽!”
“舅舅,别气。”左相的问话正中舒涵的下怀,她当即听话得移步到左相处,将脸贴在左相肉呼呼的手上摩挲几下,“舅舅,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索一个事情。”
“哦,什么事情?”左相见她如此,心头一软,如看到了当年妹妹萧妃,放柔声音宠溺地询问。
“有一回,我出宫,见到几个小孩子,用弹弓打麻雀,小麻雀刚学会飞,飞不高也不快,很快就成了孩子们的目标。孩子们眼神好,力道准,石子就似射箭那般,咻得便射到了半空。谁知,此时,大麻雀冲出来,挡了石子,大麻雀直直从半空坠落,小麻雀叫得声嘶力竭,可最后,还是难逃敌手。”
话音刚落,舒涵抬首,观察左相,左相眼神空洞,不知所思为何。她又继续道:“那时,我便想,若是小麻雀能够早点学会独立,它就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事。”
左相回神,叹息一声:“丫头,说这些,便是想告诉我,你想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舒涵点点头:“不错!请舅舅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像小麻雀般,我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可是,当下,我还需要舅舅的帮助。”
做生意,有了资金,有了人才,还需要什么?
舒涵不是迂腐的人,前世,老师教导天才的第一桶金往往是走后门取得的。那么,她这个后门怎么走呢?她想,唯有依靠左相。
“哎!”左相知她所想,断不会拒绝,“你倒说说,要我怎么帮助你?”
“我想过了,要保护自己,第一步,得有钱。我的打算,是开一个茶馆,舅舅可能会问,茶馆能挣钱么?这个,我有信心能够做到!而舅舅要帮我的便是替我拉拢达官贵人,有了他们,我便能获取一些讯息,而这些讯息不仅是我保护自己的基础,若运用得当,还可帮助舅舅及时洞悉朝堂走向。”她悠悠解释,“而且,我会雇一个说书先生,通过说书将一些讯息传出去,引导百姓们。”
“这样,一个简单的情报机构便能建立,这便是我的第一步计划。舅舅,以为如何?”她转身,依是询问左相的意见。
“若能如你所说,当时好的。可事实并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许多事,可是会背道而驰的。”左相道。
道理说完,下一步,舒涵决定使出杀手锏,她扑到左相身边,嗲嗲地说:“舅舅,你相信我好不好嘛?”声音一出,她自己先不可抑制的一抖。接着,她便巴巴地用乞怜的眼光望着他。
左相偏吃这套,他伸手,摸摸舒涵的头,颇无奈地点头。
舒涵心头一喜,眨巴着大眼睛,飞快地在左相右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左相一阵发懵,懵过之后,两人都哈哈大笑。
后院,灵溪立在薛昊房门前,犹犹豫豫,手伸出又放下,如此几回,她双拳紧握,终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被打开,薛昊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辅一看到她,两人都有片刻愣神,而后,一阵狂喜席卷了他,他瞅着她用喜悦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灵溪淡淡笑道:“我们进去说可好?”
“嗯!”他点点头,喜不自胜,一把拉过她,合上门,将她安置在桌边,亲自洗了茶盏,给她端上热茶,便坐下,直直的看着她。她依是素雅安静,端坐在那里,似白莲般静静绽放,却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她拿起茶盏,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急切喝下一口,热水的温度灼痛她的咽喉,她不着声色地咽下那淡淡的苦涩,将自己那晚看到的说出。
灵溪看到他的眼光急速黯淡下去,渐渐失神,原本勾起的唇角一瞬间瘪了下去:“你要说的便是这些?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她心头一缩,阵阵酸涩飓风般卷过心上,顿时,心原一片荒芜。她依是轻轻摇摇头。
“哈!”他冷笑一声,嘲讽也随之而起,“我怎么忘了,你从来便不曾将我放在眼中,又怎会关心我!你说的,我都已经知道,若没有别的,恕我不远送!”
这是送客了!灵溪抑住心头苦涩,压下即将出口的问话,朝他福了福:“是,薛公子。”说完,启开门,不期然,外头立着的人,是她最不愿伤害的公主。
“公主,你……我来找薛公子有事相商,你不要误会。”她急切地向撇清。
舒涵从左相处赶来,只是想和薛昊招呼一声,此刻,恰巧撞见灵溪和薛昊,她心中琢磨,是不是该把事情说开,成全这对鸳鸯。
话到嘴边,却听薛昊道:“有事便进来,灵溪,你先下去!”
灵溪瞅一眼舒涵,抬首,再与薛昊对视一眼,终是什么都未说。
而舒涵则在心中低声叹息,想方设法,想同这二人解释清楚,她拉住灵溪,却见薛昊猛然合上门,远远地怒吼:“我今日不想见客,你们都走吧!”
无法,舒涵只得和灵溪匆匆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