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听得丞焰和棠雨愣了一下。这一愣的功夫,玄铁已经拔出佩剑,倒转剑柄递在若晴面前:“小人方才恩将仇报,险些误伤了姑娘,小人这条贱命任凭姑娘处置!”
若晴看明晃晃的剑尖已经指着玄铁咽喉,她顿时局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倒是棠雨立马奔过来解围,笑嘻嘻对玄铁道:“哎呀呀,我们晴儿大人有大量,哪会跟你这样的铁疙瘩一般见识!再说哪有先救了你再杀你的。还不快收走。”
棠雨说完将佩剑倒插回玄铁的剑鞘,冲玄铁做个鬼脸拉了若晴到一边去。
她转眼看看疏岚,心里百转千回:这个怪人明明困住天亦,怎么又突然来给若晴解围?难道他不是在加害天亦,而是要助他们几个守住金宫?
“喂,滥好人,你把天亦关在里面,究竟是想搞什么鬼?”棠雨携了若晴的手走到疏岚面前质问。
疏岚微笑道:“棠姑娘不必担心,以亦兄之能,他定会毫发无伤得走出来。”
我哪有担心?棠雨听了疏岚保证,心里莫名一阵欢喜。
她自然想不到,刚才的角斗中疏岚故作束手就擒之态,不过是想试试棠雨下手有多狠,关心天亦有多深。看到棠雨使出木系法术中的绝技红波绿露斩,疏岚心里的问题已有了答案。
房间中突然一片安静。之前疏岚与天亦齐齐上了二层,只在疏岚开暗门之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独天亦被关进了门里。这许久工夫,也不知他在里面有何见闻,又何时能出来。
在这不寻常的安静之中,疏岚警觉得捏紧了玉笛走到墙边,轻敲着问道:“亦公子?”
没有回答,只听着“喀啦啦”一声巨响,这薄墙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倒塌,跟着坍圮之势漫延开来,大有把整个宫殿推翻的苗头。
“退后!”随着门后传来一阵阵石崩地裂之声,暗门之上也蔓延出一道道裂纹。疏岚一边令大家退后,一边运劲转动巨梭,随着暗门一点点旋开,门里一阵阵怪兽的嘶叫声隐隐传来,竟比石落之声更震得人头皮发麻。
“来不及了。”疏岚面色凝重,一面却推着暗门,竟有意不让暗门继续打开。
棠雨急道:“你干什么,还不快开门,让天亦出来!里面有妖怪!”
“局面已经失控。大家……”墙上落下的石块灰土已经纷纷落在疏岚身上,他竟奋力将暗门往回一推,暗门“啪”得一声,再度关得严丝合缝,“快逃吧!”
“可是哥哥……”若晴奔过疏岚身边,一手紧紧扳住他手臂,眼泪都快流下来,“里面到底怎么了?”
“若晴,快跟大家离开这里。”疏岚说着将若晴的手一握,“相信我,我会救你哥哥出来的。”
若晴从没见过这等骇人场面,眼看一座恢弘宫殿即将倒塌,她早吓得六神无主。但听得疏岚承诺掷地有声,冰凉的手更被他握住,若晴心中一定,默默抽身,忧心得望了疏岚一眼,方随着其余几人向门外奔去。
正在这时,他却发现玄铁仍焦急得立在一旁还没离去。疏岚怒道:“玄铁少侠,此地危险,速速离开!”
“公子,里面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玄铁神色大是凝重,他勉强站在几欲崩裂的地面,指着暗墙道。
疏岚未料到事情竟会突变,裁锦宫片刻就要塌为一片废墟。这个时候乾坤日月梭已经不再管用,疏岚暗运掌风将玄铁推出,一面喊道:“你先离开,我来应付!”
说话的功夫,疏岚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向自己胸口袭来,竟是丝毫容不得躲闪,将他震开丈余外。
疏岚只觉漫天碎砖石瓦都向自己飞击下来,他一边举袖挥开,一面脚踏轻烟撤后。不知撤了多远才将那股冲天大力消解,视野中却只剩茫烟一片。
再以袖子拨开漫天烟尘,疏岚终于隐隐看见自己凌空于小山似的废墟之上,烟雾迷蒙处,是一个少年举剑傲立断垣之上,正是天亦;而与他对立的竟是一只雪羽巨翅的怪鸟。
“雪鹰……是你!”天亦虽手握利剑,却并无战意,他对那白色怪鸟说道,“为何不认得我?”
果然是出来了。疏岚远远喊道:“亦公子今日得与儿时好友重逢,不知感慨如何?”
儿时好友?天亦自离开绛霄宫,再未向任何人提及自己曾与一只白色大鹰结为好友之事。莫非……他的过去,疏岚他竟都一清二楚?
天亦不理疏岚,仍对雪鹰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天亦啊,十三年前在绛霄废宫,父母不在之时,都是你陪着我……”
天亦细看雪鹰,较之十三年前,它体型大了五倍还不止,一双巨翅蔽天,片羽如刃。它那双金色的眼瞳却变得血红,怒视天亦,仿佛充满了仇恨。
“疏岚,你到底对雪鹰做了什么?他为何会不认得我?”天亦冷视疏岚道。
疏岚摇摇手道:“亦公子此话问得奇怪。雪鹰一直都是守护裁锦宫月神圣殿的圣兽,它待在裁锦宫理所当然,疏岚能对它做什么呢?”
“圣兽?”天亦疑惑,他之前只知雪鹰乃是仙兽,来自天界霜风林,其他的,他倒是所知甚少。
“不错。”疏岚说道,“亦公子儿时所见乃是幼时的雪鹰,既未长成,自无资格守护神殿。如今它羽翼丰满,神力充盈,担起使命出现在裁锦宫,岂非理所当然?”
“可是……”天亦回望雪鹰一眼,黯然道,“那它目光为何如此怨毒?”
“既作为护卫圣兽,无月神之命便不可随意离开裁锦宫。”疏岚凝眉道,“此雪鹰偏偏极爱自由,他从无垠天空一下子被束缚到狭小空间,心里一定怨怼难平。”
果真如此……天亦不禁为好友感到痛心:“既他之性不适合作圣兽,霜风林中又有那么多其他雪鹰,为何定要选它不可?”
疏岚飞身来到天亦身边,负手望那雪鹰。它似乎很久没有看过裁锦宫墙之外的天空了,此刻望着自由,眼中又是渴望,又是悲愤。
“不管是雪鹰,兽,还是人,从拥有自己本心的那一天开始,便不能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疏岚正色,“这一点亦兄似乎还没有太多体会,不过,以后的话……
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亦笑道:“照你这么说,能决定命运的,不是我想与不想,而是我能与不能?”
好悟性。疏岚报以一笑:“那么,亦兄此刻认为自己能做什么?”
“我能给它自由。”天亦毫不犹豫将剑还入鞘中,疏岚的衣袂便随着长剑扫起的劲风轻轻一飘。
老实说疏岚在身边,委实让天亦感到别扭,不光别扭,总之有疏岚在天亦就遇不着什么好事:疏岚在漪沦山时,若晴就被血毒所伤——虽然已确认此事与他无关;
方才他设计将天亦引入暗门,漆黑之下天亦辨不清事物,将雪鹰当作凶兽与之厮杀一番,已经误伤了雪鹰——就算天亦与雪鹰重逢全仗疏岚指引,可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天亦仍不敢轻易承他的情。
“那要怎么做呢?”疏岚轻叹道,“雪鹰因失去自由而变得疯魔,月神必会将其处死;可若令它恢复神智,其结果不过是继续回去守护圣殿。”
不错。天亦心下一沉,并无反驳。
“现在,它的命运由你来选择——”疏岚双眼微眯,“你会选择什么?”
选择?要自由,还是要命?天亦不禁握紧了拳头。
疯魔是一定要解除的。他相信自己的好友一定不愿在疯魔中活着——
也一定要活着。这是当然的。
如此……要怎么做才好呢?
天亦剑指捏诀,一团蓝色光晕便在指尖徐徐散开。他一面蓄力,一面趁雪鹰向天长啸之时,手中飞诀打了过去!
极其稳准,一击奏效。疏岚赞许得点点头,原来不过是最简单的定身之诀罢了。但天亦出手之迅速,时机掌握之准,术法之纯熟,还是可圈可点的。
“我差点忘了,亦公子出身微澜,主修剑术,但用起丹药来是不同凡响。”眼见天亦上前将一粒解除疯魔之症的丹药喂给雪鹰,如此不出一个时辰,它应该就能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