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写什么好呢？”我拿笔擢着脑袋，满眼是洗得亮晶晶的枫树叶片“不要写太直白肉麻的话，简单写一些关心的话效果更好。”顾亚泰坐在我前面，后靠着椅子，垂下眼帘，拈起片枫叶轻放在鼻间，浑身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关心的话，好！
“你最近还好吗？”“今天也要开心哦”“是上帝爱上你的笑，所以要多一点笑容啊”“就笑一次也好，笑给自己看也好啊”……我一笔一划在星状的深红枫叶上写着，慢慢的写得细致认真，也写了很久很久……
秋日的气息在持笔奋战的我和慵懒小睡的顾亚泰之间缓缓流淌……
“写好了？”顾亚望了望低垂的夜幕，懒懒打了个哈欠。
“嗯！”我竟越写越精力充沛。
“好，把枫叶分夹在这些书里，然后你拿去送到他课室，他在高三（1）班。”
“夹进去他会看到吗？”
“每一本书都配有他喜欢的香味，清香而散发得很开。他肯定会感兴趣翻翻的，你写了那么多张，想不看到都很难吧？笨蛋！”一到有机会骂我，他好象就浑身有劲了。
而我好心情得被他骂笨蛋都什么感觉了，因为他讲得有道理哦，真是越想越妙！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晓得寒许逸根本不会看到！由于那些书都是他超级不感兴趣，或说白一点简直是讨厌的书！是单看题目就会想都不想把它们捐到图书馆的那一种！
顾亚泰说，只要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他总会知道的，过程艰辛点效果更好。
于是，在顾亚泰的指示下，我窜街走巷，拍了N张说是寒许逸会喜欢的照片；几乎跑完所有的书店，买来高三的复习资料，然后找了很多老师，帮寒许逸划好重点。每天熬到深夜，不辞劳苦的感觉像是自己读了遍高三！时时顶着对熊猫眼，被顾亚泰笑个半死……寒许逸会去的每一个校园的角落，我有空就会去把它们收拾得干干净净，连铺在路上的鹅卵石都晶光透亮。
在寒许逸生日的那天，潜入他家花园，挂好彩灯，煮好寿面，火树银花，地上喷起“生日快乐”字型的小烟火……而寒许逸只是一言不发地掠视了下布景，凝视着眼睛根本不朝他看的顾亚泰数秒后决然转身回屋。寒奶奶再去唤了他几次，但只能跟我们说是抱歉。
我失落到无力，顾亚泰倒乐哉，“呼啦呼啦”吸完寿面，还胁迫我和他一起玩幼稚园时代才会玩的游戏，作为他提供费用的回报！真的很简单的游戏，输后的结果也是很明朗很确定的“收获”：就是输的人还要被对方在衣服上随便涂鸦，画画，签名。我整件秋衣都被很丑地画得花花的，涂鸦得实在没空位了，顾亚泰还把他龙飞凤舞的签名直接写道我脸上！但很奇怪，竟被他的投入感染得心情轻松，简单的开心回荡萦久……
更更更久以后，我才明白，那天根本不是寒许逸生日！买的资料都是他查过确定了，寒许逸已经备有的不会再要的资料！照片的话，更不用说，皆是寒许逸多看一眼都觉浪费时间的……
繁星如海。
今天，顾亚泰挑剔完午餐后，阴沉下脸，严肃道：“泼女，你中午被衰神附身吧，都煮不出好吃的菜。不如晚上试试。”他他他竟鼓励我晚餐也给他做便当。呜呜……
端着晚餐。蓦地回想起来……顾亚泰想的招数无一可行！都是听起来不差，做起来就一团糟的，让人心力交瘁啊……
“泼女，你的厨技还是没明显进步啊。”顾亚泰“吧唧吧唧”嚼完最后一块烧排骨，撇撇嘴，一脸无奈地吩咐：“明天要再用心点煮。”
还郁闷着刚刚的问题“谁让你那么没用，想的办法一点也不灵，给你配套吃这难吃的东西不正好？”我很是负气地两手插腰，冲他嚷道。
“不是军师我不好，”顾亚泰扬起浓密的睫毛，“我想的招式，你行动前不是都斗志昂扬地同意的吗？他不中招纯属你个人魅力问题啦。看来，以你的姿色是所向皆输的了。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和你并肩作战吧。”顾亚泰托着下巴，一脸崇高地装深沉。说得好象真是指挥战场俘虏美男的将军似的。
我无言，受不了地看他，数秒后……
“哈哈哈……”顾亚泰像终于支持不住地大笑起来，感染得我也忍俊不禁。不过，没他那么夸张……他笑得前伏后仰的。不可否认，隔着这清风明月，他的笑容明亮照人……还真是很好看，少了分邪恶，多了分纯真。
阳光明丽的下午。
“你不用着急得踱来来踱去吧，很吵！他会出现的。”顾亚泰卧躺在不高的榕树干上，好不悠哉地开口。
“那你现在可以讲了吧。”我受不了心里没底，过去揭开他脸上挡阳的两片硕大枫叶。虽然每次都是几乎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行动方案，我还是习惯不来啊。
顾亚泰皱了皱俊朗的五官，坐起身，轻轻咳了下，又装高深“作为男生，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朋友优秀些啦。所以，有我在他面前极力推销你，就算你和你煮的东西一样让人难以下咽，也是没问题的喽。”
“我又不是产品，干吗要你来评头论足。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包容她的优缺点，我才不要伪装！”
“是啊，你还知道是喜欢才包容。”他眯眼顿了顿“可问题是他根本不……”
“停！”是啊，寒许逸对我，有好感都说不上，更别提喜欢了。但这种情况，作为军师你就很光荣吗？说得一点不忌讳！
“因此实话实说，谁敢要你，哈哈哈……”作完结论，顾亚泰笑得险些要从树上摔下来。
等到天际亮出一颗启明星的时候，寒许逸终于在楼梯口出现！
我拍掉睡意，欣然冲过去。顾亚泰却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手插进裤袋，神态傲慢，步履从容地慢慢走来。
今天的寒许逸还是那么好看！而他瞥见我时，冷洌的脸上游过丝疲惫。也是噢，近一个月了：频繁“搔扰”他，层出不穷的招数让他麻木到无语；千心万苦创造机会让他看到我，和他说话，他一定觉得我很烦吧。虽然他一直没对我使过不耐烦的眼色。
没办法，我有自己的原则啊原则。
“寒学长，好巧。”考虑了很久，觉得这样称呼比较礼貌。
此时，寒许逸并没有看我，目光远远越过我肩膀，落在顾亚泰身上，平静无痕的眼瞳竟有一丝狼狈挣扎的痕迹。
“好久不见啊。”顾亚泰轻松笑起来，而笑容虚幻得让人看不清楚，幽黑深邃的眼睛直视着寒许逸，但又似乎看不到任何人。
很迅猛地……
顾亚泰双手锢在我肩膀上，把我扯到寒许逸直视的地方“这个傻女脑袋逗秀到，去非常喜欢你，真是蠢得让人难以置信。不过，我要你知道她的好，不是任何人被你拒绝都无所谓，这次会是你的损失。”
拒绝我是寒许逸的损失？我惊讶得嘴巴可以塞进个恐龙蛋了。
咿咿咿？以前怎么没发觉他这样看得起我？
打住，打住！说好他只是睁眼说瞎话地推销我嘛，说不定他此刻在心里正为自己的话狂吐不已。
寒许逸如雪的瓜子脸还是平静无痕，而身体看上去绷得很紧，微抿的嘴唇透出骇人的血色，忽而，“1分钟。”声音略不可闻地褪去了几分平日里的冰冷。
1分钟？哇，太好了。他肯给我们1分钟！我记得以往，我软缠硬磨，他肯停下来听我说话的最高记录也不过30秒呢。
时间飞快晃去几秒……
嗯？顾亚泰怎么没反应？快点推销啊，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恍神？我曲肘，用力擢向就站在身后的顾亚泰，示意他说话。
“其实，她心眼不算坏啦。”囧，他开尊口吐出的竟是这样的话。什么叫不算坏？要说很好才符合推销吧。会不会措辞啊，我回眸，用长长的黑发遮住寒许逸的视线后，暗流涌动地瞪向满脸坏笑的顾亚泰。
顾亚泰“接到”警讯，轻咳一下，美眸流转，“她很能打的，上次还救了你表妹。你肯定不知道吧，任何人都跟你没关系的冷血人！”表妹？我救的人是寒许逸表妹？他怎么知道？当时他们是不认识的样子吧。后来问顾亚泰才知晓，是几天前去帮我查寒许逸家九族的资料查到的，囧。
寒许逸已经没有在看顾亚泰了，而是云淡风轻地把视线放得很远。脸上的表情找不到丝毫的喜或怒。仿佛是灵魂出鞘很久的躯壳，淡漠的眼神让人心底隐隐疼痛。
这家伙说得寒许逸像是无情无义的人，真是过分。我心一急，抬腿砸向顾亚泰的限量版NIKE球鞋。谁让他这般不会说话，他就不懂露出180度微笑，虔诚地说：“其实她人很好哦，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地救了你表妹呢。”到这就完了嘛。后来跟他提起这事时，他撇撇嘴说：“那样说会很像追悼词耶，你希望吗？”我无语望天……
“哎呦……”顾亚泰无不夸张地弯腰“她好多时候就像这样，凶巴巴的，脾气相当暴躁！动不动就以拳相许呢，没事就喜欢干瞪眼，我猜她肯定很快可以进化成凸眼老太婆的。整张脸都很折磨人，就是笑起来还可以看……”我哪有那么糟糕？顾亚泰避开我要抓狂砍人的目光，还在滔滔不绝，遥遥无期！
看不到就算了，居然耳朵也“不好使”，听不到我握得“咯咯”直响的拳头，头顶“霍霍燃烧”得噼里啪啦的火焰吗！
这个浑蛋浑球，他根本根本就在找我茬嘛！还说要帮我！晕死，我怎么会相信这腹黑王子的话，铁定是他给我的脑子灌水了！
呜……我在寒许逸心里仅存无几的形象要灰飞湮灭了，汗颜无地啊。
“不，不是他说的那样的，你别误会，我……”
“1分钟到了。”寒许逸冷淡打断我，大步流星远去。
空气凝固……
怒火随着起伏的肩膀在中烧。
“顾、亚、泰、你、死、定、了！”听到寒许逸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面如土色的我杀气腾腾地旋身。刚才在脑子里演习了N遍的踢，打，劈，飞，捶，顶……我绝对要一件不落地给他！
可……后面哪里还有人？他是鬼吗？走路都不带声？对……对……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腹黑恶魔！
一阵暖风穿过树梢刮来，钻入领口，竟让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冷啊……
宁静的黄昏，海燕呼啦啦掠过海面。
我一路小跑着，湿润的海风轻拂过脸颊，沙滩被阳光洗刷得金灿灿的。夏轩果然在这里。修长的手臂，一只撑在沙地里，一只自然搭在弯曲隆起的膝盖上，怔怔出神望着远方。
那天薛艺艺的条件就是让我找个时间约夏轩到学校餐厅吃饭，可关键是我就不要出现期间打扰了。这样乌龙夏轩不好吧？我当时没答应，可还是拗不过薛艺艺日夜催促软缠硬泡，只好约在我空闲心思下来的今天了。
轩在生闷气吗，所以才没在家，一个人来到海边？
“夏轩？”我在后面唤他的名字。
夏轩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仿佛远眺是此刻最神圣的事情。
我赔着笑脸，和他并肩坐下，“我的好轩，要开饭了呢，陈阿姨让我叫你快回家。”
“所以，”夏轩白皙的手指轻轻握住，唇边逸出一丝苦涩。“如果没别人要找我，姐姐都不会想到来找我对不对？”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为什么没有来？”他接着问起。
昔日海风般清爽的笑容逝去，夏轩清俊的脸庞淡淡有些苍白。
我怔了怔，明白过来。
“我……”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完全没有平日的快乐。“薛学姐说你突然有急事不来了，是这样吗？”
也许骗别人可以，可是要我骗夏轩却会那么难以启齿。
我轻咬住下唇，手擢进细沙里打旋，“没有急事，是我答应了艺艺，约了你以后我不出现。”
“你很诚实……”他收回悠远的目光，静静凝视我，“为什么不再骗我？那样我还可以以为你不会不在乎我的感受。”
“夏轩……”我讨好地挽住他手臂轻摇，“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只是吃饭而已啊，和谁一起吃不都一样？”
“都一样吗？”夏轩唇边牵起抹苦涩的笑容，“接到你电话的开心和失望发现你并没要来的感受能一样吗？单纯的午餐和你制造机会撮合我和其他女生的午餐会一样吗？”
海风呼呼吹过来，我浑身一颤，“对不起……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怕她会吃醋是吗？放心，我发誓我以后再不会那么做，惹你不开心了，真的真的。”我谨慎瞅着他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