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安静了,一只老虎从一个屏风后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趴在了梁瑞灵的跟前。
梁瑞灵坐了起来,逆着摸了摸老虎脖子上那一圈金黄色的毛,老虎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发出低低的咽鸣。
梁瑞灵眼神迷离,对坐在右手边轮椅上的一个老人说:“亚父,我想让你见一个女子。”
“我早有耳闻,这几周,听说不管你有多忙,最后你都会招见一个叫银雪的姑娘,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让她和我见面。”
“一切都瞒不过亚父的眼睛。”
“亚父老了,身体也不行,不能见阳光的体质让我与世隔绝,亚父只能晚上行动,拖累了你呀,再有这儿女之事,我始终不明了。亚父这一生,许多事都能参透,却始终没有参透这情字。”
“亚父在我心中永远是年轻的,呵呵,再说亚父是神人,自然不必理会这七情六欲,儿女情长。”
“呵呵,灵儿你最会哄亚父开心,但说实话,亚父的人生是有缺憾的。亚父自知,是上天罚我不能见光,永远生活在黑暗里;上天更是抽掉了我的****,让我一生都饱受孤独的滋味。这世上之事呀,都有两面,有苦才有乐,这儿女私情,是世间极苦也是极乐,亚父没有尝过这苦,自然没能明白这乐。”
“亚父!”
“听说她拒绝你的封号好几次了,去吧,叫人把那女孩子请来,亚父倒是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挡住你的魅力。”
“呵呵,她的确无视我的魅力,她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
……
当有人来通报,说梁太子要招见楚巧玉时,楚巧玉正在打包衣物准备连夜逃跑。经过几个星期的细心观察,楚巧玉终于找准了时机,所以这一消息对她来说真是晴天霹雳,心中那个郁闷哪!
近一个月来,楚巧玉是能躲尽量躲,特别是不想见到那个叫花影月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自从被她打了一个耳光后,楚巧玉也开始恨她了,好在当时没有人在场,要是有人在场,这种耻辱之痛就会被放大百倍。
不过,她的话楚巧玉还是反反复复思考地,想来想去觉得招惹了梁太子实在是自己太大意了。叹了一口气。算了,见完那个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该围着他转的梁太子再逃跑也不迟,但记得要速战速决。
不一会儿,楚巧玉就奉命来到了主帅的宫账。
这时的梁瑞灵正庸懒似猫地靠坐在软榻上,下巴微微抬起,形成诱惑人的弧度;他浅浅而笑,万种情思,悉堆眼角,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左耳那颗彩钻璨若星河,与他的笑容相映成趣。
只见他衣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手上一枚黑金闪闪的戒指显示着非凡贵气,整个人都带着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
一看到他,楚巧玉就有点呆了,他真是好看得让人惊艳。还有他那态度,他完全颠覆了楚巧玉对战争的看法。楚巧玉不禁想,打仗不是件艰苦的事么?记忆中关于战争的印象都是:凄风苦雨,尘土飞扬,烂泥垢面,痔疮痱子,饥寒交迫。看他那姿态简直就像在度假。
看见楚巧玉进来,梁瑞灵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高兴地向楚巧玉招手,示意她近前来。
“亚父,银雪来了。”
亚父神盯着楚巧玉看了一眼,突然像感应到什么气场似的,他的目光突地变得锐利,然后瞪着她,突然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休眠状态。
亚父眼前好象有万千影像掠过,随既那有隐疾的身体,轻轻抖动起来,脸色时明时暗,宛如阳光透过乌云投映在大地。
楚巧玉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老者:白发苍颜,额头上布满像小溪似的皱纹;眼窝下陷衫得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异常突出,那是一双让人只看一次也会永生难忘的眼睛,他的眼睛与年龄极不相符,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浑浊,相反,他的眼睛像初生婴儿般清澈见底。他有长长的鹰钓鼻;刀削似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最奇怪的是他坐在一张很独特的轮椅上,那轮椅像个小房子,他应该是有残疾的吧。
此间,谁都没有出声。
少时,亚父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突然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睁开了,却蒙上了一层白膜,眼白和眼球全都看不真切。
楚巧玉心里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强自镇定,落落大方地向他微微一笑。
她明眸皓齿,墨玉的眼睛水波荡漾,那笑真的很真诚,很感动人。
梁瑞灵摸摸自己的鼻子,对着楚巧玉说;“银雪,他就是亚父。”并示意她主动打招呼。
“亚父好!”楚巧玉礼貌地问候。不用他暗示,对待老人,她一向都很尊敬。
“你不叫银雪,你是楚巧玉!在我面前,不要撒谎。”亚父那有点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楚巧玉震惊了,心里暗叫不好。因为怀疑和肯定还是有区别的,但她敢肯定:亚父不是怀疑,他是肯定,百分百的肯定──她就是楚巧玉!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楚巧玉?”楚巧玉开口问,这个老人是何方神圣?
“哈哈,我不凭什么,只是人生如行云流水,水往低处流,云往天上飘,我看到的东西就是这样,不为什么。”
什么,还有这本事?难道这老先生,参透人生,看什么都回归本真?那他能看出我的本来面目吗?
仿佛要验证楚巧玉的猜想,亚父脸无表情地说:“公主,仍世间极美之人,如今,你遭遇坎坷,为求自保在外表上有所保留是明智的。”
“你……你。”这下楚巧玉真是惊得口齿不清了,自己的易容术可以说到了一定的境界,如果不是见过自己的真容,连她自己都以为这张碳黑的脸是真实存在的,她的易容术可以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在亚父面前,却不堪一击。
被吓到的不止是楚巧玉,梁瑞灵那小麦色的脸也不自然了,难以置信地问:“亚父,你说什么?楚巧玉很美?”
“她的美更胜于花影月。”亚父坚定地说。
梁瑞灵不淡定了,这二十几天来,他天天面对这张粗黑的脸,已习惯了。并且对她的内在美刮目相看,真心相交。这张平凡的脸已让他魂牵梦萦,可以说他爱上了这张脸的一颦一笑。然而这张脸却是假的,不存在的,这让他情何以堪?
亚父知道一向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梁瑞灵被骗,心里一定比常人还难受,但他还是下重药:“她是当今世间第一美人,灵儿,你被骗了。”
看着脸色开始变白的梁瑞灵,楚巧玉抿紧双唇,倒退了一步。楚巧玉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她没法解释,只能选择沉默。
她的沉默加剧了他的伤痛。梁瑞灵突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楚巧玉的双眼,声音低哑:“你一直都在骗我?名字骗我,身份骗我,连外表也骗我?”
楚巧玉对上那浅蓝的眼,她在他的眼低看到一抹伤痛。她心想:这二十几天来,他对自己很真诚,像友善,但的的确确,她什么都隐瞒他。她无言以对。
“唉!中外古今,大凡与绝色美人搅和在一起的人,往往弄得身败名裂,但尽管如此,男人仍对美人趋之若鹜,就如饮鸩止渴—般。灵儿,有些东西,你得自己决定。你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亚父所能帮你的最大极限了。”
梁瑞灵红了眼,强压住复杂的情绪,他不再看楚巧玉,走到亚父的身前,蹲下与他对视。
楚巧玉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此机会逃跑,但看着那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老虎,楚巧玉想还是算了。也不知那个叫亚父的能给他看什么?从楚巧玉的角度,梁瑞灵正好挡住了她看亚父的视线。
时间一秒秒过去了,梁瑞灵的背影慢慢轻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