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因为是三种颜色的更替,因此必须做一些外表上的改变,来表示接受了上天新的任命,这些改变包括改国号、改衣服颜色、改年号等(徙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
但需要改的只是外表而已,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这就是“道”,如果要具体来说,就是“三纲五常”。
第二,三纲五常。
董老师继续发挥拿来主义,这次拿了阴阳家和儒家的部分思想,把阴阳五行和儒家的五伦(即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联系在了一起。
董老师从五伦里面抽取前三个,再结合阴阳,就成为: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
又把孟老师提出的四德(仁、义、礼、智)从箱底拿出来,并加了一个新的德--“信”,把四德变成了五德。
再用这五德(仁、义、礼、智、信),结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就变成了:仁与东方的木合,义与西方的金合,礼与南方的火合、智与北方的水合、信与中央的土合。
前面三个,叫做“三纲”,后面五个,叫做“五常”。
“纲”的意思是网的大绳,所有的细绳都连在大绳上。君为臣纲,就是说,君为臣之主;夫为妻纲,父为子纲,都表示了类似的意思。
说直白一点,就是要臣、子、妻,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君、父、夫。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或者“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这可是很厉害的一种理论,我们想想,世间所有的人,无论年龄、职业、性别,全都在这三纲范围之内,因此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这一规则,无一例外。
“常”的意思就是常态,金、木、水、火、土都是宇宙间不会变化的,因此这五常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宇宙间永远不变的德行。
三纲五常都是有上天所制定,因此天不变,三纲五常就不变(道源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
这三纲五常就像一张大网,把所有的人都罩在其中,一罩就是好多年(大于2000年)。
第三,大一统。
董老师既不同意孟老师的人性本善,也不同意荀老师的人性本恶,而是提出自己的观点,把人分为三种,每种人性生来就不同,这就是著名的“人性三品”。
具体说就是圣人生来就性善,小人生来就性恶,中人的性,可善可恶,性善的圣人是天生的统治者,也就是上天树立的王;中人的性可以通过教育,逐步变善,不教育就只能变恶;至于小人嘛,无论怎么被教育都是没有意义的,就只能老老实实接受圣人的统治了。
说简单一点,就是君王是唯一的统治者,其他人都得服从统治,这就叫大一统。
这种统一的概念,其实已经有了法家的味道了。
到这里,我们可以清楚看出董老师已经建立了全新的思想理论,这个理论和前面的六大门派都不一样,如果把这种理论形容成一个人,那么这人有一颗法家的心,儒家的躯体,阴阳家的四肢,穿着道家的衣服。
因为董老师名义上还属于儒家,因此这套理论,还是归在儒家门下。
这三个观点之间其实有很深的联系,我们推理一下这三种观点的内在联系,就能清晰地看出董老师的真正目的。
首先,上天不仅存在,而且还管理着人间一切事物,自然包括建立新的朝代,也就是树立一个新的王。
上天换朝代的规律基于颜色更换,也就是就是黑、白、赤三统。当前,上天给定的是黑统。
既然是黑统,那就要继承孔老师的思想,以仁制国。
那具体如何做到呢?
很简单,把所有的人按照三纲五常来管。
如果做不到,那上天就要换颜色了。
所以,董老师目的就是让做君王的人,拥有绝对的权力,让世间所有人,都拥护这种权力。最重要的,是让做君王的人,按照董老师所设想的,来管理天下。
这个时候,苦恼的刘彻召开了征文比赛,董老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带着毕生的心血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征文比赛办的是热热闹闹,如火如荼,有好几百人跑来参赛,刘彻开始还兴致勃勃,废寝忘食地看各家作品,可越看越没劲,要么是言之无物满篇废话,要么是夸夸奇谈故弄玄虚,正当刘彻想放弃的时候,董老师的大作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刘彻看到董老师的征文之后,欣喜若狂,赶快召见董老师进行最终的面试。
汉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刘彻和董仲舒在经历了不懈努力和漫长等待之后,怀着激动不已又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走到了一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刘彻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内心,故作平静地提出了第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
“朕听说三皇五帝,尧舜禹汤的时候大搞政改,天下由此大治,后来的君王都纷纷效仿,可到了夏桀王、商纣王的时候,王道完全败坏了,后来的人再想扭转却很难扭转过来了,直到周武王兴起,好不容易才把颓势给止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人们丢掉了当初的治国大道了,还是老天爷就这脾气?那,人力有什么可为之处吗?怎么做才能把国家治理好呢?
问完之后,刘彻觉得意犹未尽,又强调了一句:“朕要的可是长治久安的法子。”(朕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
开始董老师还有点战战兢兢,当听到最后强调的这句的时候,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刘彻只不过是想让天下人都无条件听他的话而已,长治久安?嘿嘿,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于是董老师抖擞精神,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臣仔细研究过古代记载的历史,在种种事件现象的背后发现了一个隐藏着的规律,历代君王上任的时候,上天都会给出一些征兆,像某地出现过白色麒麟,某地又突然枯树开新花。但凡君王下台的时候,上天同样给出了一些征兆,有时候是地震,有时候是冰雹。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不管君王上任还是下台,都是上天安排的!上天安排上台的时候,会给出祥瑞,由此证明天命所归。一旦这个君王不好好干事,胡作非为,那上天就会警告,给出灾异,要是再不改正,那上天就会换人了。
“夏桀王和商纣王就是因为没有理会上天给的警告,导致上天最后忍无可忍,决定换人!陛下当政也是天命所归,只要不频繁出现灾异,陛下的江山必将长治久安,千秋万岁!”
刘彻一听,觉得十分靠谱,就问了第二个问题:
“朕如何做,才能满足上天的心愿,不出现灾异呢?”
董老师不慌不忙地回答:
“臣仔细研究过古代记载的历史,发现凡是以仁义治国的,就会出现很多祥瑞,凡是不以仁义治国的,就到处是灾异,因此陛下只要以仁义治国,上天就一定会高兴!”
刘彻赶忙又接着问:
“那这个以仁义治国,到底具体该怎么做呢?”
这下可正中董老师下怀,我潜心写作这么多年,苦苦等待的可就是这个!
董老师拼命压住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动,用近乎颤抖的语言回答道:
“臣的儒家前辈孔子曾经说过‘不教而诛谓之虐’,乃是至理名言,夏桀王和商纣王正是因为没有做到这一点,导致灾异频频发生,最终大好江山被改朝换代。只要陛下按照儒家经典来教化天下百姓,必将实现仁义,我大汉江山必将天下太平,长治久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高兴地跳了起来,也不顾皇帝的威严,大声喊道:“就这么办!”
这段面试,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天人三策”,双方都从中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满意而归。
那么,刘彻和董老师得到的满意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首先看看刘彻所得到的:
我(皇帝)的位置是上天任命的,天命可是最大。我要统一学术,统一制度,最终我就能统一天下人的思想!天命加上思想统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做的!
再来看看董老师得到的:
五大门派都即将被废除,儒家门派终于可以一统天下,你要不想加入儒家门派?没问题,这是你的自由,不过嘛,你这辈子都别想做官了!
师祖当年朝思暮想却到死都实现不了的治国理想,多少代前辈苦苦追求奋斗终身却不得结果的目标,终于在我手里成功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刻,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
刘彻是个立竿见影的行动派,马上开始了他的统一行动:
正式宣布儒家门派为汉帝国官方唯一指定思想赞助商,宣布“三纲五常”为官办哲学,开办公立学校(当然只教儒家一门),降低体制内人士准入门槛,谁要想在国家体制内混口饭吃,必须而且只能学习董老师的新儒家理论。
这就是我们所熟悉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
这样一来,作为儒家第一任掌门的孔老师的地位就变得无比高了,圣人、圣王、万千学子的偶像。
这还不够,当时市面还出现了一种新的“古典”书籍,名叫“纬书”,据说是当年孔老师写完六经之后,还觉得意犹未尽,又写了这部“纬书”。
书的内容全部都是奇迹,描述了孔老师种种神仙超人般的壮举。比如孔老师当时就预言了未来汉朝能统一中国,而且已经把现在的各种规章制度定义好了(孔子曰:丘览史记。援引古图,推集天变,为汉帝制法)。
于是儒家第一任掌门人孔老师,摇身一变,从一名私立教师,变成了王、神。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孔老师得知这一情况,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或者只能哭笑不得?
关于刘彻和董老师合作的意义和影响,从古到今有着数不清的赞誉和批评。
说好的,有开创了公立学校的先河,只要考试考得好,老百姓都有机会做官,给了普通老百姓们一个成功的机会,并且这还是中国科举制度的起源;还有加强了中央集权,统一了人心思想,最终为西汉达到鼎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等等等等。
说不好的,有君权神授,三纲五常束缚了人心,妇女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还有只学儒家一门,僵化了人们的思想,束缚了人们的思维,以致后来科学技术没有在中国得到发展,等等等等。
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刘彻和董老师的这次合作实在是太成功,影响太深远了。
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是几个朝朝暮暮,而由此产生的影响,是两千多年。
甚至,一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