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双手负于脑后,楚云的脑中还回荡着今晚司家双子对其所说之言。
“鬼差之链,是什么?”
火光之中,司文的脸色似笑非笑,突然,双瞳被白焰覆盖,语调带着一丝古老的韵律缓缓念着。
“大陆的陨落之子,轮回之下,在至暗的时刻,将携带着混乱和战争归来。左手,将环绕着轮回的法器,建立新的寂灭秩序。右手,领导着四族,终将在破败与废墟中新生。”
说完这些话,眼球恢复了正常的司文凝视着楚云此时看起来并无异样的左臂。
“天机阁最古老的大神官在其绝笔中指出,世上轮回的法器有三,冥王的佩剑、鬼差的锁链,”顿了顿,司武补充道:“以及彼岸的曼珠沙华。”
“这些只是流传下的文字记载,而你身上的异变,符合了预言内的种种描述。我们有五成的把握,你是预言中的存在。楚云,恭喜你,如果说之前你奇异的天赋只是让魂殿注意到你,那现在你身上的特质已经让魂殿不得不从四大星宫的斗争中保住你。”
“五成?”少年反问道。
回忆到此处,楚云平躺在床上,长出一口气,掀开衣领,心口的胸膛之处,此时多处了一圈黑白二色的火环印记。目光移开,脑中继续回放着先前发生的对话。
司文微笑,酒盏碰了碰唇。
“很遗憾,你身上,还缺少了觉醒的魂焰。”司武淡淡说道,带着一丝可惜。
“你不是鬼差之链唯一的持有者。而就你之前狼狈的样子可以推断出来,你根本不会使用这件法器。”
“轮回的三大法器,本身便是脱离这片大陆规则的存在,就是以你低微的武者修为,但凡能够催动锁链的万分之一的能力,哪怕你本身已经在重伤状态下,从之前的那两个蝼蚁的面前全身而退根本不是问题。”
一股淡淡的羞愧感自心口漫出,少年的喉节滚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呢,不要灰心。”司文又嘻嘻哈哈起来,站起身拍了拍楚云的肩膀。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你身上的谜团为何这么多,但倘若你真是那个人,我们定会全然协助你。在此之前,你可能的身份,只有少数几人得知,你是安全的。”
临别之前,两兄弟念念有词。楚云只觉得心口一烫,便无感觉。
“我们在你的身上下了保命的术法,只要不是往生者里七位幽冥使真身前来杀你,你都能活下来。”
施完咒法的司文脸色有些苍白,对着尚还一脸晕乎乎的楚云笑了笑,突然记起什么来,说道:
“哦对了,以防万一,我们想在你的识海中再下一个防线。”沉吟了片刻后,两兄弟说道。
“一是为了保护你的灵魂不被觊觎的法器的鬼魂侵占,二是免于往生者的窥伺,”说到此处,司文短促的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三是以防万一你转投了往生者的阵营,亦或者是把这些事情说了出去干扰了天机 ……”
少年脸色一变,手条件反射地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一旁一直昏昏欲睡的小狐也倏地支棱其了耳朵,有些惊异不定地看着眼前刚刚还和和气气的三人。
司文微笑着,“得罪了,楚云。”
青年轻挥右手,一簇温暖明亮的亮光出现在手指之间,宛如火柴擦出的火苗,雀跃地跳动于指尖。
“诶噫 ……”一袭黑色暗纹锦袍的青年微微别过头去,嘴里嘟囔着,“先礼后兵,这种事情真是没办法习惯呢……”
客栈的床榻上,楚云叹了口气,抚上眉心,此时,识海中,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在想之前在酒楼的事?”
一个披散着一头银发的少年倏然而至,仿佛是投影出的一般,懒懒散散地坐在藤椅之上。一旁的小狐狸依旧摇头晃脑地啃着一块猪蹄,丝毫感知不到房间里多了一个存在。亦或者说,只有楚云才能看到的存在。
“叶无殇。”
楚云眼皮没抬,打了声招呼。
“恢复的不错。”
“嘿嘿嘿,”曾经的苍龙帝子享受地看着头顶上的月光,伸出手掌感慨着,“真好呢,又能摸到月光了。”
毫无预兆地,热浪席卷,白色的怒焰突然自叶无殇身上熊熊而起,扩散而开,而叶无殇的心口处,一圈更加明亮的银焰以更加霸道的形式席卷而开,二者碰撞在一起。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一息过后,空中剩下了一个形似蘑菇的烟雾形状。
而刚刚正随意坐着的银发少年顿时脸色一正,涌起一片潮红,片刻后,半透明的身体微微波动,恢复宁静。
“这下,彻底消化了。”
床榻上的楚云,微微点头。
“这次,多亏了你。”
叶无殇随意一挥手,不在意道:
“吸收了幽冥使的部分魂焰,对我魂体的恢复倒是很有帮助。”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上锁链消失的叶无殇打了个哈欠,“那么,我就不打扰你继续回忆了。”身形微微扭曲,随后化作一道光束没入少年的胸膛。
楚云微微眯着眼睛,思绪重新回到了酒楼当时。
“我拒绝。”少年微微皱眉,就算他的修为再低微,他也知道,识海中被种下什么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说,打着对他好的旗号。
“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对首的青年微微叹息,“成为了预言中的那个人,在你没有力量之前,并不是好事。怎么说呢,我们最先找到了你,你现在对魂殿来说,极有可能是这场战争的关键。而作为能左右关键的事物,在没有谈判的筹码的情况下,你的建议不重要。”
“很遗憾楚云,”一旁黑发的兄弟微微叹息,“这不是一个问句。”
“放心,我们,是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司文保证道,手指一动间,那抹白焰,晃晃悠悠地从其指尖跃起,飘向一脸不知所措的少年眉心。
双眼微微发着亮光,火苗离手的时候,司文眉心的火焰印记都微微黯淡了几分。看着想要躲闪却只是做着无用功的少年时,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很抱歉楚云,这就是没有筹码的悲哀,虽然说,我很喜欢你。但是上面的命令就是命令。我希望之后我们还能好好相处。”
“滚啊!”无论如何都甩脱不掉那朵慢悠悠的火苗的少年有些崩溃地大吼着,少年心中充满了惶恐,他的识海中隐藏着太多秘密。
沉睡的叶无殇,莫名消失的轮回诀,水潭上的迷雾之后……想到此处,楚云都不敢想自己的脑海中再多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的后果。
眼瞳的不断收缩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色越来越近,楚云有些悲哀地闭上眼睛,准备拼死一搏。
“没用的,”司武淡淡说道,“无法运用鬼差之链的你,也没有魂焰,无法阻止哥哥。”
“这些,总比让往生者的人找到你要好得多。”
话语入耳,少年的呼吸微微沉重了几分,轻轻闭上双眼,一道模糊的黑纹开始在眉心中浮现,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了,他灵魂与血脉的阴暗面啊,请沸腾吧。
“你这样,只是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烦罢了。”司武皱起了一双好看的眉,语气中带上了些许不喜,眉间的黑焰也跳动了一瞬。
就在对面两兄弟微微眯眼,气氛就要剑拔弩张之时,识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不用紧张,这正是我恢复的养料。我的苍龙炎,吞噬万物。”
殊死一战过后,叶无殇在这关键一刻,苏醒了。
楚云放松了下来。看着白色的火苗没入了少年的额心,对面的两兄弟也松了一口气。
于是,就有了现在客栈房间内的一幕。
魂焰……楚云盯着头顶上层层叠叠的帷帐,总结来说,这听起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