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三名白衣蒙面人拦着一伙手拿各式兵器,凶神恶煞的大汉,气焰嚣张地拦路打劫。
那伙凶神恶煞的大汉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大哥,咱是不是被打劫了?”
“哈哈哈哈哈,平日都是咱劫别人,今日还被劫到咱头上了?”
“这套词儿不错,狗娃,你可记住了!下回咱也用用!”
“小娃娃!你可知我鹤山寇的名号?”
见那被打劫的全然不当回事儿,还相互打趣儿。那三名蒙面人里走出一人,手中银镯飞起,化作一条亮银长枪,一枪捅在地上,青光乍泄,竟削掉了半边山路。一声清朗女声从面巾下传来:
“废话少说!要钱要命!”
那伙自称鹤山寇的贼人,俱是一愣。那被唤作狗娃的便要抽刀,却被为首一浓眉大眼的大汉拦下。
看着塌了半边的山路,尤二暗自心惊,只拱了拱手,开口道:
“我乃鹤山大寇黑三爷麾下掌旗使尤二,不知几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这银钱的事好说,只是尊驾身手不凡,若是还没得了窝,咱多少也能给各位引见引见。”
尤二这便是扯起虎皮拉大旗了,说起来这鹤山贼寇倒是皆属黑三儿麾下,但掌旗使就是扯淡了。大寇麾下那抗大纛的,哪个不是六品上修为?尤二这兄弟伙儿的,不过是伙蟊贼罢了。
只是尤二祖上有些仙缘,入了朱紫洞天,虽早离了江湖俗世,却与那鹤山寇黑三儿祖上有旧。但到了黑三儿与尤二这一辈,那点情谊,也就能给尤二在喽啰中混个头目了。
那持枪劫道的也懒得与尤二盘道儿,只摆摆手,不耐道:
“姑奶奶我只管劫道儿,哪管你什么尤二黑三儿的,速速将身上银钱留下,姑奶奶我放你一条生路!”
尤二心知这劫道的修为深厚,也不敢多言,正欲将身上银钱交了,不料身后那狗娃竟窜上前来,提刀指着那持枪蒙面的叫骂:
“你这娃娃忒不知死,黑三爷的名号也是你能随便喊的?”
尤二连忙将狗娃拉住,低声喝骂:
“你这憨货,不要命了?”
那狗娃满不在乎,高声叫道:
“二哥!这路上埋火雷的勾当咱又不是没干过!这小娘皮细皮嫩肉的,能有几分斤两?待俺去擒了,给哥哥快活快……”
“噗”
话音未落,那长枪劲气透体而出,狗娃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洞穿的胸口,张了张嘴,跌倒在路旁。
蒙面人抖了个枪花,冷哼一声:
“命也不要了?”
那尤二双目血红,却强忍着不去看那狗娃尸首,只吩咐众人交了银钱出来,双手奉上:
“这憨货莽撞,冲撞了尊驾,死有余辜。只求尊驾说话算话,放我等一条生路。”
那三个蒙面人取了银钱,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待三人走后,尤二双手已鲜血淋漓,手上指甲已劈断在了手心里。
尤二抱起狗娃尸首,将狗娃双目合上,低声说道:
“兄弟,哥哥誓报此仇!”
…………
红松坡下,一伙马匪正拦下过路商队打劫。
那马匪也是讲信用的,收了钱财,果然放了商队人货,打马而去。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华服青年正微笑着看着马匪劫道,待马匪一去,那华服青年打马赶上,大喝一声:
“呔!贼人休走!”
那马匪头领听得熟悉的声音,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不停。
百余马贼勒马停在了山道上,个个都是精悍的汉子。此时却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扭捏着。
那青年见马匪停了,微微勒马,摇摇晃晃近了前来,微笑着冲那领头的一招手。
那马匪头子下了马,垂头丧气走到青年马前,扑通一跪开口道:
“爷爷在上,受孙儿一拜。”
青年仰着头受了一礼,又伸出手来。
马匪头子苦着一张脸哀求道:
“爷爷,咱这几天功夫干了七票,您就来了七回。红松坡六股剪径的响马,您也不能可着我一家糟践吧?”
青年眼珠子一瞪,骂道:
“何来的糟践,你是聚众衡击的贼人,吾乃见义勇为的侠士!念在你喊咱一声爷爷的份上,饶了尔等性命,只取了你的不义之财。怎的?你不知感恩反倒要说爷爷糟蹋于你?”
马匪头子跪着还价:
“本来莫说是爷爷要强取,便是爷爷不要,孙儿也该将着财货双手奉上。只是这百余兄弟,人吃马嚼,家中还有拖家带口的。爷爷多少给孙儿留点嚼谷。”
青年轻笑一声,回道:
“这好办,你这百余匹良马一卖,置办些田地,朱地丰饶,再求一二农家拾掇作物之法,保你旱涝保收,仓廪有余。也不必再提着脑袋求富贵,岂不快哉?”
马匪头子叹息一声,吩咐左右将今日所劫财物留下,拱手道:
“爷爷说的是,孙儿我今日所获全在这里了,爷爷拿去吧。明日我便带着兄弟们卖了马回乡置办田地。”
青年将财物收进千机囊里,也不再扯皮,转身便走。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些什么,又回身丢下两锭银子,开口道:
“好孙儿!莫说爷爷不疼你,这些银子算是爷爷贺你金盆洗手的彩头,来日种地发了财,可别忘了爷爷恩情。”
说罢打马,大笑而去。
那马匪头子接了银钱,跪在地上朝着青年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
“孙儿谢爷爷赏赐!爷爷慢走!”
见那青年走了,那马匪才拍拍身上的泥土,翻身上马,恶狠狠朝那青年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招呼部众:
“走!”
一旁那壮硕汉子问道:
“当家的,去哪儿?可是要卖马?”
那马匪头子瞪了汉子一眼,骂道:
“卖个屁!回蟠龙山请七爷!他奶奶的,这鸟气老子受不了了,一回两回便罢了,连着糟践老子七回!真把老子当窑子里的小娘们了!”
说罢招呼众马匪,一路向北奔去。
…………
“呔!兀那贼人!留下赃物,本大侠放你一条生路!”
…………
“叫声大姐大来听听!若是叫得好听,姐姐便给你们留些盘缠归乡从良。”
…………
半个朱国境内,如此场面比比皆是。
朱国十三家贼王大寇,有十家都遭了殃,各家散出去的堂口分舵,皆回了总坛告状。
百姓拍手叫好之余,也不住疑惑。
按说这打劫盗匪的,不是江湖侠士也算是惩恶锄奸了。
可若是锄强扶弱路见不平的侠士,哪有在苦主面前劫了盗匪,卷着财货便匆匆溜走的?
十三家贼王大寇也心生疑惑,朱国何时多了这般多抢食儿的同行?且听手下喽啰回禀,这些同行三五成群,其中大多有一六品上高手。寻常六品上高手,便是称不得贼王大寇,也能啸据一方了。为何总挑着那修为粗浅的喽啰下手?
莫不是朱国朝廷有什么动作了?
前些日子朱国才起了战事,又驰援西昆仑,哪里来的这般多高手?
十三贼王大寇也不敢轻举妄动,遂令手下都警惕着些,待十日后十三方贼王齐聚,开了绿林大会再做商议。
…………
丹城内,刘遥四人脱离队伍,早早到了丹城。此时四人正在一茶肆内品着朱血香茗,听着学宫传来的消息。
辅国公听得朱国江湖上冒出的二千义匪,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帮小兔崽子,偌大的朱国,山中天材地宝、奇珍异兽无数。偏偏都做了这不劳而获的勾当。”
佐国公挪揄到:
“上梁不正下梁歪,平日里你这老货不知在学宫讲了些什么学。你没听得那闹得最凶的便是你家亲孙子吗?还在外边替你开枝散叶,逢匪盗必认干孙。那匪盗若知了有你这便宜祖宗,说不得打家劫舍时还要加一句,大昭辅国公家的,在此劫道。”
辅国公也不甘示弱:
“呵,你讲学讲得好!那下毒诈死、坑蒙拐骗的手段你也没少教了。还有你那乖徒儿,还不是逢人便让人家喊姐姐?这几日你那徒子徒孙也算遍布朱国绿林了。”
姚红芝听得噗嗤一笑,二位国公转头看向姚红芝:
“芝丫头,说到底还是你们几位祭酒大人手段高明。无论我孙儿,还是这阴损货的徒儿,都得称你二人一句老师。到底还是你们在这朱国势力深厚。”
“老姜说得是极!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
姚红芝柳眉一竖,嗔怒道:
“你们两个老不修教坏了我学宫学子,反倒要将脏水泼到我头上了!喏,大圣醉,没了!我喝光了!”
姚红芝指指酒囊,一口气喝干。
刘遥连忙为自己开脱:
“妹妹说的是极!我等一天学都未讲过,那学宫学子学坏了,与我等何干?”
谁料姚红芝听得,俏脸涨的通红,羞恼道:
“无须多言!你的大圣醉也没了!”
佐国公哈哈一笑,开口道:
“天人兄弟有所不知,你未入学宫之前,芝丫头可是好为人师的紧呢!”
四人正扯着闲篇儿,易琼急匆匆近了前来,低声禀报:
“器修枪道首席林秀儿打杀了朱紫洞天长老后人,此时鹤山寇正挖地三尺搜捕林秀儿三人。那鹤山大寇黑三四品修为,啸聚一方。朱紫洞天长老修为尚不明确,但比之黑三儿只高不低。还请诸位大人决断。”
辅国公沉吟一阵,开口道:
“终是没有上三品出手,且先派武修剑修二位博士暗中观察。那林秀儿我知,一身修为已快入五品,且枪术精湛,遇上鹤山寇也未必不能一战。”
易琼唱了诺便退下了。
刘遥却有些紧张,毕竟是自己负责的院里学子,若真出了事自己也于心不忍。
“公爷,那朱紫洞天长老,能使唤的了鹤山大寇,想必起码是宗师修为,若是亲自出手……”
辅国公笑着摆摆手,开口道:
“左祭酒所言有理,但这试炼没有几分凶险,便没了意思。况且,左祭酒未免对学宫首席与各学博士太失了信心。那林秀儿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十一岁便敢杀人的女子,又岂是凡品?”
佐国公也出言道:
“天人小兄弟,老姜这番话没什么差错。即使事不可为,博士在侧,亮出身份也可拖延一二。你我且观之吧。”
刘遥点点头,虽心下觉得有些忐忑,但也不再多言。
…………
“老祖宗!不报此仇,我誓不娶妻生子!”
那尤二在一处深山老林里撒泼打滚,冲着山谷大喊。
尤二如此做派已近三日。
终于,山谷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你且起来吧,此事我知晓了。”
尤二连忙跪伏在地,口称祖宗,感恩戴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