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炭火,飘起几点火星。邵籍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哥哥在说那番话的当日,便想好了将我送入宫当太子妃,是吗。”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静夜里一闪而过的火星,在邵籍听来,却是獠牙舞爪的审判。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释怀地笑了起来:“哥哥不必心中有愧,我享受邵家带来的荣耀,就该为邵家带来荣耀。牺牲我一人为祈国保下一位明君,值得。”
从赐婚圣旨将她与祈衡的生死荣辱捆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邵家就成为了东宫的前盾。
冬夜漫长,月亮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了,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今年的雪下得比去年大。
过了今夜,她便是皇家的儿媳,再没有人称她邵家五小姐,世人会称她太子妃,过了明日,新的一年也要来了。
她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是会老死宫中,还是会因为无所出被废黜。
……
五更天的时候,柳枝将她唤醒,宫里来的女官为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邵沅听着屋外的风啸声,她坐在镜前,屋里围了九位女官,除了为她换衣梳妆的四位,其余五人,有同她讲册封大典流程和册封礼仪的,有铺设床榻的,有替她备好合欢扇的,还有一位则是今日大典的负责人之一——尚仪局的李尚仪。
竹枝同她说着无需紧张,自己却颤栗不止,为此还被方尚仪呵斥了。
邵沅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一动不动,今日她大婚,心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不管是祈衡还是袁咏介,不曾让她心动过,也不曾让她翘首以盼过。
少女不曾怀春,不曾为谁家的少年郎面浮红云过。
祈衡于她,是兄长之友,是喝动山河的少年英雄,是祈国来日的明君,世人都会瞻而仰之身披光环的英雄,但那终究不是心动。
午时,邵沅坐在榻上,厨房送了饮食来。
“太子妃,时辰到了,该去前厅拜别将军和郡主了。”
李尚仪的话说完,邵沅才知道已经是午后了。
柳枝将邵沅扶起,备合欢扇的女官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扇子递过来。
邵沅看着扇子顿住,也许是别有心事出了神,片刻后,她抬手接过了合欢扇,将扇子挡在脸前。
前厅里,邵将军与照宁郡主居上座,面上似笑非笑。
李尚仪走在邵沅前方,在入厅前退在一旁等候。
邵沅由人扶着跪拜在父亲母亲面前,她怕母亲哭出来,不敢抬头看,又怕母亲担忧,在拿下合欢扇前挤出笑容。
“女儿今日出嫁,特来拜谢父亲母亲十七年来的养育之恩,愿父亲母亲身体康健,事事胜意。”
在祈国,女儿出嫁拜别时,父亲母亲会教导女儿端庄明理,一要上孝公婆,二要中敬丈夫,三要下抚子女,四要酒扫庭除。
“你从小娇生惯养,入宫后若有吃不惯用不惯的,捎个信儿回家。”照宁郡主只觉眼睛发涩,不敢多看女儿,便别开了眼睛。
钱嬷嬷上前递了一个金色的小物件,那物件不过半根手指大小,呈亮堂堂的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