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艳丽的灯光扫过各式各样的人脸上，似乎想照亮他们的表情，却又像是赋予其假面。
“先生，你想喝什么？”
“我也不懂这些，你会花式调酒么。”
苏黎的想法中，花花绿绿的酒瓶子来回翻转对接，调制出一杯杯色彩鲜明的酒水，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酷炫的事情。今天好不容易来酒吧，有时间有闲情，不亲眼看个够，总觉得遗憾。
因此就有了调酒师小郑转瓶绕腰抛掷卡酒回瓶等一系列动作，酒瓶在空中翻飞，就像计算好了轨迹，每一次离手都会被稳稳地收回，引来不少惊叹的目光看着这边。
小郑调了三杯缤纷多彩的鸡尾酒，依次放在苏黎面前。
苏黎拿起离自己最近的杯子，浅尝了一下，细细品味。具有层次的滋味，在味蕾上起舞，又不会互相干扰，是让人惊喜的感觉。
苏黎是第一次喝，不知道外面是不是都这样，反正这次尝试，没有让他失望。
“很不错，你学了多久啊。”
小郑虽然内向，但是有问又会很认真地回答。两个人你来我往几句话下来，渐入佳境，人也没那么拘谨了。
“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点心？”
“有的，你等一下。”
小郑转身之后，苏黎轻轻蹙眉，手覆上肚子。
胃疼。
是了，饿着肚子还大喝冰凉的酒精饮料，他是在莫名许久的照顾下，都快忘了自己有胃病。
手掌隔着衣料都能感到冷意。
一盘水果蛋糕放在吧台桌上，苏黎放下手机抬头，笑道：“多谢。”扫了一眼屏幕，已发送出去，息屏放进口袋里。
一勺入口，只觉得酸甜可口。
不得不说甜食令人心情愉悦。苏黎把不舒服的事情抛之脑后，在痛苦并快乐中，让蛋糕下了肚。
他不知道宋知帧的口味有什么变化，想着尝过的东西也不会太差，又要了盘一样的蛋糕，端着往楼梯走去。
上到三楼，有很明显的不同，楼梯口有人守着，表情严肃，站姿规整，服装统一。苏黎想如果被拦下，让别人送过去也没什么差别。
不料他站定，守着的人面无表情侧过身，丝毫没有禁止通行的意思。
这样一来，苏黎便随性地往里走，虽然不知道是哪边，但反正也畅通无阻，就当逃票逛逛。
过了几个拐角，在一扇门前看见了领班。
那人也看见了苏黎，点头示意了一下，道；“会长在里面。”
然后代为敲门，“您朋友来了。”
停了几秒，打开门，“请。”
这一套下来不卑不亢又面面俱到，虽然不知道打的什么暗号，但苏黎不得不佩服，宋知帧哪里得的好领班。
“多谢。”
待苏黎进屋，他又把门从外面带上。
宋知帧坐在办公桌前，接过蛋糕。
“你们这儿做的，我感觉还不错，你吃过吗？”苏黎顺势坐到他对面。
他摇摇头。
“那你还真是浪费资源。”
宋知帧挖起一勺，细细品味，点点头，“是不错。”
“对了，”苏黎道，“你知道我要上来？”
“没有啊。”
“那怎么没人拦我。”
“只是觉得你早晚会上来，就提前说过了。”
说这话的人眼睛看着蛋糕，全然不管对面是什么眼神。
苏黎起身，“你好好工作，我继续吃喝玩乐。”
如果他是蛋糕，就能看见宋知帧眼里全部的笑意。
之前年少时，只觉得苏黎在担当一个慈母的角色，如今以同龄人身份看来，更带着几分人妻属性。
回到吧台，小郑正在忙着，来点酒的人比刚才多些，空座也没有几个了。
苏黎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浅蓝色果酒，轻轻摇晃，也不入口，欣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酒瓶，在灯光的照射下，发散着迷人的光泽。
身边的座位来了人，也不点酒，手里拿着酒杯。
苏黎本不想看他，那人却开口交谈，“我看着你眼生，是第一次来这吧。”
他淡淡一笑，“我看你，也不眼熟。”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怕你初来乍到被别人骗了。”
“这里，很乱么。”
苏黎这一回正视男子，其穿着年轻有活力，就像酒吧里其他或喜或悲的少年少女一样。看起来，岁数不大又是自来熟。
男子一愣，“也就，一般酒吧都有的烦恼，不算什么。”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天，男子自称叫周云济，苏黎觉得这个名字大气，就是第一眼认为和人不怎么符合。之后的交谈中，他摆正外交模式心态，该说的话该有的态度都在线。
苏黎起身去卫生间，走出几步侧身看，吧台边上的人已经走了不少。
卫生间隔音效果挺不错，他逗留了几分钟，出来洗手的时候，有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趴在旁边的水池边。
苏黎烘干手，也不见醉汉动作，便从墙边不打扰地过去，谁料醉汉突然起身挡住去路，左右挪了挪，仍被拦着。
卫生间里也没有别人，一时间有些僵持，就在醉汉作势向前扑的时候，身体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身后站着周云济。
他一把拽住苏黎的胳膊，两人避开醉汉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到保安，周云济一副害怕的模样，“大哥，卫生间里倒了个人，我也不认识，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扶，特意出来找你，这给别的顾客吓着也不太好，你们赶紧处理一下。”
有几分肌肉的保安大哥也豪爽，应下来，边往里走边用对讲机找同事一起。
一直到出了门，两个人站在路边树下，周云济才松了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太可怕了，你怎么惹上这种醉鬼的。”
“不知道，碰巧倒霉吧。”苏黎缓缓道，“你不认识还把对方打晕，不怕得罪人么。”
“没事，反正他也没看见我。”
两个人聊了半个来小时，苏黎看里面没什么动静，就要回去。
周云济本来婉言劝了几句，说现在回去太危险，不如和他换个地方玩。看苏黎有自己的想法，也就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离去。
苏黎站在门口，余光看着周云济完全消失，才走进去。
小郑找不到人，有些团团转，看见他回来，当下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宋知帧下了楼，两人开车离开，买了些水果和简单的食物就回了酒店。苏黎并没有提及期间发生的事，只问他工作还顺利否。
宋知帧道得过几天约见详谈。
连续忙了两个整天，第三天学术会暂休。
宋知帧有工作，预先定好的时间不便更改，苏黎也不让他改，公事更重要一些。
因此，宋知帧驾车前往约见地点，苏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等他。
待他上了楼，苏黎拿起手机，最近的调查结果莫名已经整理发过来了。
敌在暗我在明，就他们做过的事，看不出对方想要什么，如此也很难猜测下一步行动，上次事情结束，又发生过几起小打小闹事件，抓到的也不是核心人物。
当真让人烦闷。
有人敲车玻璃，苏黎抬头，是周云济。
“真巧，你怎么在这？”
苏黎按下车窗，“等个朋友。”
“那有时间去喝杯咖啡吗？”
“也好。”如果宋知帧处理完事务，再联系他好了。
路旁咖啡厅里，周云济看着对面的少糖拿铁和芝士蛋糕，忍不住说道，“你真的挺喜欢甜食。”
“还好。”苏黎加了一小勺糖，尝了尝，还是不怎么满意，却也没有再加第二勺。
“……”真是谦虚了。
“你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是旅游还是出差？”
“出差。”其实两者都有。
“你和你朋友联合做事业呐？”
苏黎闻言抬头看他，笑笑道，“他怕不愿意收我。”
周云济下意识问，“为什么？”
“我就是个刻板读书的文人，他收我能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文人贵在机智可谋。”
他看了几眼苏黎又道，“要不，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做事。”
“你，又是做什么生意？”苏黎抿了口拿铁道。
“算是，同行。”
苏黎不语。
如果他也是学心理的，就不会探讨文武的问题，如果是说宋知帧的同行，那他应该不是很清楚宋知帧实际做什么的，因为真同行，现在就应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周云济看着有些紧张。
“我对这些生意不感兴趣。”
“那你还陪他来。”
“我只是陪这个人，他做什么并不重要。”屏幕亮起，苏黎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
“你们……”周云济眼中是惊诧，“也是，你这么好，自然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苏黎没有解释，他隐约觉得周云济话里有什么，但实在不想动脑，随他胡乱寻思。
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响动，一个身材挺拔衣冠楚楚的男子进门，看样子是在找人，眼神落到苏黎的背影上，表情带了几分温度走了过来。
周云济也看到了他，“如果你朋友在这边的业务开展起来，你会再来这边吗？”
“大概不会。”苏黎眼里带上笑意，他觉得自己会再来到这种城市，但不是因为宋知帧的业务。
他大概知道周云济的身份，可是不想给期待。把他当成决断点，何时喜何时恶，宋知帧应该也不想要这么不稳定的市场因素。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关切清朗的声音，“怎么在喝咖啡，你身体才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