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内的人渐渐变少，又换了几批人进来。
苏黎把眼前的书合上，一本本收拾好摞起来，抱在怀里，一处处放回去。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办张借书卡，毕竟我们还要待些时日。”
“那倒不用，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的。”宋知帧伸了个懒腰，“你要的资料查完了?”
“差不多。”
宋知帧站起身，把书物归原处，道，“下一步去哪？”
“吃饭。”
他愣了愣，抬起手腕，还差一刻钟到一点。自己倒不觉得有过了这么久，肚子也没什么感觉。
“你饿了?”要把苏黎饿着了，那可真是照顾不周。
“尚未，不过按时吃饭对身体总不会有害处。”
宋知帧走在苏黎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后来也见过许多的家庭，每每看见寻常人家操心的妈妈安排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会想起苏黎看着他按时吃饭的样子。
苏黎这个习惯怕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不论他是否还是孩子，不论如今的他是否还需要饭食。
两人在市图书馆边上寻了个饭店，此时错过了饭点的客流量，悠闲地享受了一顿清淡可口的饭菜。只是辣椒油依旧放在宋知帧手边。
“下午去哪。”
苏黎微微倾身靠近宋知帧，舔了下嘴唇，思索着开口，“你会开跑车或者摩托吗？”
郊外的飞驰极速赛车场。
一辆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改装车旁，站着两个人。
一身黑红色装备的宋知帧动手帮苏黎扣帽子，和宋知帧不同，苏黎挑选了一套白蓝，两个人站在一起，很明显的色彩对比。
宋知帧对跑车只能说是会，但说熟练还得是摩托。
在往昔的岁月里，他总是骑着摩托车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或逃命或追踪。小巧灵敏的座驾总是很得他的心，因为它总能出奇制胜。
“你来过这里?”
苏黎看着旁边车道疾驰的车，道：“第一次。”
宋知帧看着他不说话。
在得知宋知帧会开摩托的时候，苏黎当机立断定了下午到这家赛车场，还以为他经常来这。
“但是，早有预谋。”
这家赛车场的设备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有很多人都慕名而来。苏黎来之前也是做过了解的，原本想着怎么才能体验一下，也算不虚此行。谁知如今有了送上门的机会。
他低声道，“你知道的，莫名他不让我接触这些。”
宋知帧觉得，此时的苏黎，像极了背着丈夫出来偷偷出来玩的妻子。
莫名对家教之严，宋知帧是有切身体会的。
看起来莫名温润如玉，实则心性坚定，很有底线。苏黎不爱交际看似不好相处，实际上嘴毒细心，随心所欲。
那时，莫名像严父，苏黎似慈母。如果逮着他玩些什么，莫名会规劝他玩物丧志，苏黎则是和他避着莫名一起鼓弄。
也许是这个缘故，年少的他总是和苏黎走得更近，会把自己小小的心思讲给他听。
“那你可坐好了，要是不小心磕着哪儿，莫名会找我拼命的。”宋知帧有种错觉，苏黎就是来找人和他一起闯祸的。
“你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苏黎手环住宋知帧的腰，轻轻搭上。
宋知帧低头看了一眼，转了转把手，车一下子冲了出去，苏黎惯性往后，立刻收紧了手臂，抱住前者的腰。
还别说，宋知帧腰上是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而且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肌肉的紧实，又细又硬，当真是一个令人心生愉悦的，车扶手。
前面的人感觉到苏黎的动作，和后面贴上来的胸膛，嘴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
宋知帧的车技好的没话说，几个拐弯都没怎么减速，还开得安安稳稳。苏黎耳边是被砍开的空气，感受着速度带来的极致快感，很是享受这种心跳刺激。
这片郊区都被开发成车道，极速车道和比赛用的赛道是不同的，自助体验极速的车道很多，可以达到分流的效果。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苏黎提出休息。虽然对宋知帧来说这点路不算什么，但是他想也许是苏黎坐累了。
路边有一块大石头，宋知帧把车规避到路边，两个人坐在上面。
“你累吗？”苏黎开口问道。
宋知帧摇摇头，“我之前常开。”
“那你多久没碰过了？”
宋知帧觉得好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苏黎一脸慎重的样子，“现在问，也不迟。”
宋知帧往远处望去，“知九会初具规模时，我还经常骑。再后来事情多了，人手多了，代斌弦就成为我的专属司机了。算起来也有些年月没碰过。”
现在的日子少了些表面上的枪林弹雨，多了些暗流涌动的危机。说起来，他无数次因为摩托死里逃生，生还有所成以后，那辆伤痕累累的车却待在了黑暗的车库里，无人问津。
这样的速度，又何尝不是他所向往的。
苏黎解开上衣，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瓶矿泉水，“祝你我平安。”
宋知帧闻言原本想笑，却是突然看见一瓶水出现在自己面前，“你就这么一直带在身上？”他都没注意到苏黎什么时候把水放衣服里的。
苏黎喝了口水道，“又不沉。”
“你藏哪了，颠簸了一路还没丢？”
“这是个秘密，如果你知道了，下回可能就得喝四瓶水。”
“我又不是你，即使知道也不一定会想起来。”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不用管那言语像几岁的孩童斗嘴。
没有嘈杂的喧闹，没有人会注意。
此时身处之地，无拘无束，所见所闻都可入感官，此风此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却又不属于任何人，放任着不会丢，欣赏着又不慌张。
“还能动弹吗？”
宋知帧侧过脸看苏黎，发现他眼睛里有光似的看着自己，当即明白过来。
“怎么，又不怕死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走吧。”苏黎站起身，伸出手。
宋知帧就着他的手起来。
两个人把装备套上，又开始驰骋。
秋天的夜晚总是要早一些，天色刚蒙上一层黑的时候，他们从车道上下来了。
当天晚上，莫名又是看着苏黎的睡颜而进入梦乡的。
之后几天，他们又逛了岫市当地的庙会，一年一度中西乐器结合的音乐会，历史博物馆喷泉广场等等。
宋知帧越来越觉得，在吃喝玩乐的时候，苏黎就是个孩子，乐此不疲。同时又细心地准备这准备那，也不知到底是谁带谁。
学术会第一天，苏黎穿得西装革履，人模人样地带着文件夹。宋知帧看着他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如果说没经历这几天，他会觉得苏黎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一本正经。
这几天他真正意义上认识了苏黎孩子气的一面，现在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觉得就是一个少年偷穿大人的衣服。
车上，“你今天心情很好嘛。”
“还好。”
宋知帧目送着苏黎走进礼堂。挺拔利落的背影，不论身边有多少人都掩盖不住，所立之处，周围自带磁场，吸引着他的目光。
直到目光所不能及，他便调车离开。
除去中午吃饭接苏黎吃饭，其余时间，宋知帧在忙着知九会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进行各自的工作。
交流会结束，西边只剩下红色的余晖，染红了云和天空。苏黎在门口站了会儿，一辆车才堪堪停稳。
“抱歉，等久了吧。”
“没有。”
苏黎上了车，“事情忙完了吗？”
“有份合同还差点，等会儿还要回去一趟。”
“现在去哪？”说着松了松领带。
“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回酒店。”
“你工作的地方，生人可进吗？”
宋知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去？”
“不让么。”
宋知帧忙道，“没有。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和山海城一样的酒吧。”
言下之意就是，苏黎不常去的那种地方。知九会业务繁多，所经营场所自是不少，苏黎在山海城工作有几年了，竟是一次都没遇见过，可知他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少了些。
苏黎伸出手指，“给你两个选择。”
车子很乖顺地调了头。
九会酒吧门前，车子稳稳停住，有人候在旁边，接过钥匙去泊车。
苏黎随着宋知帧，走在后面，四处看着。
在山海城那一次，因为当时有事，一晃而过，也没有注意内部装饰构造。如今观察，这下面的营业酒吧当真没体现出宋知帧的喜恶。
吧台处，宋知帧脚步停顿，立刻有个领班样子的中年人过来，低声道：“会长。”
“找人帮忙照看一下。”说着微微侧头。
那人会意点头，宋知帧道，“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点个送餐。”
苏黎好笑道，“我又不是孩子。”
他没说话，自己上了楼，随着楼梯的拐弯，消失在喧闹的场景中。
领班叫了个看起来有些内敛不爱说话的年轻人过来，“您好，这是调酒师小郑，有需要可以和他说，他今天晚上以服务您为主。”
“多谢。”
领班转身也上了楼。
楼上，明亮却不扰神，隔音效果极佳的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阻碍了外面的花红酒绿。屋内少有装饰，有的每一样物品都带着民国的气息，如挂在墙上笔锋干净洒脱的书法，立在门旁的半身瓷瓶。
一道门，阻隔了两个世界。
“他们还不肯松口？”
“会长，与我们公司业务相近的不在少数，有竞争碰撞是难免的，如果入驻，势必会影响他们长期合作伙伴的利益。哪怕我们有厚利，他们依旧选择情分。”
“倒是难得。只是进入新城市，最重要的就是进货来源，如果不能打开市场，那后面的行动就困难了。”
宋知帧翻了翻新门面的预算表，道，“有空替我约见一下对方。”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