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扯着嘴角点了点头,“对了,实在救不回来的那几个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虽然进来的那一天就知道迟早会这样,也做不到彻底地无动于衷。”
谁也说不好,这是一种解脱还是遗憾,熬了许久苟延残喘的日子,人的想法会不会发生变化。
“妥善安排去处,别显得我们不近人情。”当然,原本有罪的人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宽宥,这是底线。
“嗯,不会,只要大人你不在,所有安排都还挺有人情味的。”莫名一本正经地说到。
苏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莫名转身去倒水,他又低下头用筷子压了压碗里的饭。
“明天有空帮我去销假,后天就开始上班。”
“你不多休几天?”莫名并不意外,随口应道。
“不用了,我还想去看看程青青。”
莫名动作一顿,微微弯下腰,想要平视苏黎,探看他的表情,“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上那姑娘了?”
“有点感兴趣而已。”
莫名闻言表情正经,“兴趣是一段爱恋的开始,你莫不是铁树开花了。”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不动声色地提醒陈子鋆来掺和一下。
“她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让管芷萌选定。”苏黎认真道。
“嗯,没错,她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让大人您挂在心上。”
苏黎扫射的光芒落在莫名脸上,他欣慰肯定般地点着头。苏黎舔了舔嘴唇道,“我要告诉那位,你在我面前谈论别的女孩。”
“没有的事,我不承认。”然后端起一盘水果去洗了。
另一边,古月倚在上司办公室的沙发扶手,“你确定两个都让我带?”
“当然,全安全局就您美貌与智慧并存,一定以及肯定能开发好他们两个。”陈子鋆表情夸张,笑容刺眼,让古月不得不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对待他。
“别说身为长辈什么都没教你,男子汉大丈夫,想要的人应该自己争取,等别人让是得不到的,需得自己抢,他才能知道你有多爱他。万一郎情妾意,一拍即合呢,也算一段佳话。”
陈子鋆一下子就像霜打的茄子,好领袖也怕长辈催婚,他挠着后脑,有些有气无力。
“他们俩白天晚上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长吗,你得让他多接触接触别人,也许他就发现有比身边人更好的呢。”
古月这边有多恨铁不成钢,有多苦口婆心,陈子鋆就有多无奈。
“你以前东撩西撩的经验也不少,怎么现在反而青涩了呢。”
他的头皮都要挠破皮了,现在双手插腰,视线四处乱溜。
古月看他这副样子,幻化出血红的大尾巴作势要扫他,“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陈子鋆急忙往后退几步,“嗯嗯嗯,听见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听清楚,听明白了吗?”古月威严不改。
“嗯嗯嗯。”陈子鋆头如捣蒜。
“你确定吗?”她特意延长你的字音。
“嗯嗯嗯,肯定的。”
“你带苏黎。”
“嗯嗯,嗯?”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带莫名,你带苏黎。合作愉快,再见。”古月也不等陈子鋆发表其他意见,站起身就走掉。
徒留瞪大眼睛的陈子鋆在后面发出单个字音。
在和古月的拉锯战中,陈子鋆几乎就没赢过。
古月都能看清的事实,作为情场高手陈子鋆,自然也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么欢喜一个人,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表达。更何况他身边有着伴侣,虽然也有人为他分过手,可是苏黎和他们肯定不是一样的。
越在乎,担心的事就越琐碎,越长远。
他担心说出口,会让原本就不友善的关系更僵持,也担心苏黎不相信,担心无法好好对待苏黎,更担心时间长了,会因为自己工作性质特殊而连累到苏黎。
比普通人长上许久的寿命,让他以前觉得自己只适合玩玩,毕竟是做不到白头偕老的。一段又一段的感情陪伴,彼此都是对方的过客。
苏黎不一样,一旦接触就想守着一辈子,哪怕陈子鋆不会变老。这一回他不想要片刻欢愉。
可是如果可以长久,当朋友当伴侣是不是都很好。
转回来说这次,古月的突然使坏,将局面扭转到了另一个方面,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那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
当天晚些时候。
莫名不在病房中,苏黎坐靠在病床上,翻着一本国际心理学方面的刊物。
门被轻轻打开关上,一个高大结实的身影几步走近,速度之快,对比之下苏黎才刚刚抬起头。
黑影有覆身低压的行为,苏黎下意识抬起手腕挡住,却被就势按在床头的墙壁上,那人手热得吓人。书顺着床边掉落到地上。
接着眼前出现一副迅速放大的面孔,苏黎硬生生停下另一只手的动作。
两张脸只有几厘米距离,导致呼出温热的空气都能被对方感受到。
“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莫名呢,他有能耐带你走,怎么没能耐护着你。”他脸色黑得像外面的天空,声音略微沙哑,气场中全是不怒自威。
一开始就知道瞒不住的,也大致猜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苏黎就这么看着宋知帧,也不回应。无从说起,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苏黎的沉默、病房里淡淡消毒水味和他手上扎过针的痕迹都烦扰着宋知帧的视线。
宋知帧的人生中只有两段时光会这么不受控的焦躁,分别是苏黎消失前后和再次出现。他抬起落在床上的手正了正衣领,然后缓缓缩短两人的距离,苏黎有微微低头的趋势,想避开将要发生的事。
“就当是,让我彻底放心,好不好。”
这商量的语气多像他这个年龄的小男生哄女朋友的话,只是他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在青葱里,岁月活力四射心思简单的小男孩了,苏黎也不是那个帮助陪伴他的大哥哥了。
物非,人非。
苏黎不再动作,两张唇瓣渐渐贴合,宋知帧没有再动,一份真气送入苏黎体内,流窜了一遍,又回到原来。
他只是想亲自,真实再真实一点地了解苏黎的伤情。
随后两人分开,宋知帧松开压制的手。在安全距离外寻常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宋知帧再怎么想多留下一会儿,也知道苏黎的脾气。喜怒不喜于色,他决定的事也难更改。
看似宋知帧没留下什么痕迹,如果苏黎不说,莫名也不会知道。
而巧的是,那半分钟的画面,被门外刚想敲门而入的人看个全部。
……
自苏黎出事后第一天上班。时针刚刚划过第五个刻度,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新时代爱岗敬业标兵呀。”陈子鋆人未至桌前,声先到。
有心事却又故作轻松的样子。没人知道此行之前,他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很多事情决定了,却不会释然,终究还是心上的石头。
莫名礼貌地笑笑,起身去倒杯水放在他面前。
陈子鋆坐到苏黎对面的椅子上,道了谢,抬眼看了几次苏黎的脸色,虽是清减几分,精神状态依旧饱满。
“你们先聊,我去把上个月的病历归档。”莫名说着,正巧有实习生过来送文件,是个机灵的男孩子,忙帮着莫名捧起一摞病历本。
虽说三十来天的病历不算少,但两个人搬,也是轻松不少。两个人边走边聊前往档案室。
“怎么不好好多休息几天。”在陈子鋆看来,苏黎的嘴唇还是有些泛白。
“这不是怕领导扣工资嘛,”苏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也不能让莫名养着,你说是吧。”
陈子鋆很想说,你差这点工资吗。他调查过自然知道,苏黎这种级别的心理医生身价不低。说出口却变成了“我养你啊。”
苏黎低头写字的笔一顿,陈子鋆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暗暗懊恼地咬着下嘴唇,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来吞掉。
苏黎看了他两眼,道,“养我?行呀,今天晚饭麻烦土豪请了,毕竟手臂上的口子也算线人工伤不是。”
“啊?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陈子鋆没想到苏黎这么给台阶,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待莫名慢悠悠地回来时,房间里只有苏黎一人。
“你怎么不留人多坐会儿?”
苏黎头也不抬,给今天的最后一份文件签字,“在楼下车里了,说是晚饭归他管。”心安理得如是说,也不管来龙去脉。
他合上文件夹,扣上笔盖,心里想的却是陈子鋆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压低声音又字字清晰有分量,“苏黎,我想和你结交一辈子。我的工作性质就是如此,你也看到了,有些手段是为了更好的结果,必须用。而我只能保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用在你身上。”
这些陈子鋆想了很久,有关措辞,有关心意。
苏黎则在想,这话,什么意思?
“他真的是个知道分寸有责任的好人,你也不要总针对人家。”
“小娘子,你怕不是看上人家了。”苏黎挑眉看他,“哎,养大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莫名对苏黎的脑回路也是“赞不绝口”,就这么看着苏黎,更多的话也说不出了。养大?到底是谁养大谁啊。
苏黎被看得心虚,起身应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毕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
莫名嘴角有着不明显的变化,递给苏黎外衣,“希望这一回别是鸿门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