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陈子鋆从旁边的房间里找出没拆开的纱布和消毒酒精，给苏黎细细包扎。温热的手掌覆上潮湿冰凉的胳膊，陈子鋆又一次暗暗心疼苏黎的瘦，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和刚把他抱回医院的时候一样。
这边陈子鋆忙前忙后，相比之下，莫名就有几分冷淡了。
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在陈子鋆尚未露面之前，苏黎和那个病人擦身而过时，他就看见两个人丝毫没有接触，是苏黎自己暗用能量在手臂上划出的伤口。
现场掺杂的能量不算少，这一点细微的波动即使被察觉也找不出来什么。
苏黎没什么表情，闲聊似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陈子鋆顿了顿，“刚刚加班整理案件，准备回家的时候，薄荷饿了，就想吃这边一个店的东西。”
他说谎从来不打草稿，在面上也看不出来。不是他对待苏黎态度不真诚，总不能说他是放心不下，开车大老远过来，就想在楼下待会儿就走。没想到看见一整个楼层的状态都不对，就急急忙忙上来了，还意外地撞见心心念念的人儿。
只是可怜薄荷小可爱背锅了，不过看这话语的顺畅程度，估计薄荷平时也没少背。
苏黎并没有怀疑什么。
然陈子鋆碎嘴子模式开启了，“下回再有这种情况打电话叫我来，你也不是专业的，平白受伤……”
就像刚刚平白怀疑的人不是他似的。
“警察先生，我是个医生，有责任保护医院里病人的安全。”
陈子鋆被打断本就有些意外，此时抬眼看他，嘴角翘起道，“我是个警察，有责任保护所有的人的安全，尤其是医生。”
虽是四目相对，然陈子鋆手上也没有歇着，系完一个结实的节，先移开目光道，“好了，文职医生。”然后往边上走了几步，像是观察周围情形，抬起一只手蹭了几下鼻翼。
苏黎大致扫了一眼，有些意外其细致专业程度，堪比医院里老练的医护人员，也不知是多少次受伤才能练就这一技能。
其实陈子鋆自认为糙汉子一个，受点小伤犯不上包扎，大伤口包扎也没有用。他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却双标在总给别人包扎，不论男女，不论老少。
在安全局私底下有这么一句话，有一种受伤叫做局长觉得你该包扎了。
期间莫名一直在周边翻动，想找点什么蛛丝马迹，又像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些尴尬，或者身边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当苏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像有感应一样抬头，对上视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继而走到他们俩身边，三人并排而立。
“继续走吧。”
陈子鋆眼神落在苏黎明显止住的血，说：“我已经通知局里了，只要能挺到薄荷他们到就行，别逞能。”
论能力，苏黎和莫名是不如安全局的众人，但是此时，在不知道这场事故的目的之前，他们必须需要遏制住楼上的人群，不让其下楼，危害无辜的人，造成更大的恐慌。
他们最需要做的就是拖延，为更强的力量到来争取时间和机会。
虽然陈子鋆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但同时他也知道，就算在苏黎心中，他没有多重的位置，苏黎也不是那种放任他人一个人孤军奋战，而自己待在安全地带的人。
就像即使毫无把握，他们两个人也敢上来面对未知，为更多人而战。这样的事情，想来他们也不会少做。
在自己还不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是怎么在流血中一次次学会攻击和自保，他们也像安全局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尽自己最大努力，守着一方平安喜乐。
安全局里有各样的技能和家人朋友，他们两个人，又有什么呢。只是因为体质特殊，能看见别人所不知道的世界，就扛起了更多的责任。
陈子鋆此时真的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眷顾，有着天赋有着帮手。他告诉自己，此前不论，日后要好好护着他们。
一行三人，先去了医护值班室，发现所有人都像睡着一样东倒西歪地趴着，探过鼻息应该只是昏迷。按照墙上的值班表，莫名和苏黎挨个对上人，发现一个不落都在这里。
锁上值班室的门，撒上粉末便离开了。虽说这种情况有些诡异，但也的确是很妥帖的状态。
之后三人绕着整层楼，从一个楼梯到另一部电梯，每个可以连通上下楼的建筑口都让陈子鋆撒上粉末，按他说万物皆有趋利避害的本性，哪怕这些傀儡本身无意识，也会自动远离的。
但因为事发突然，他身上只有低等的避鬼药粉，他也是在赌幕后之人还不敢在此时为所欲为，破坏这一屏障。能争取点时间便是好的。
陈子鋆第一次发觉，严格依规设立通道口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若不是莫名不时指路，他肯定会漏掉一些。
在前往一个个目标的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恶劣的情形，只是偶尔遇见三五成群的小队伍。整个楼层里都没有波动比较剧烈的存在，也的确没有看见有别的医护人员。
刚开始陈子鋆会有些担心二人，还想着快速多解决掉几个，好帮两人减轻负担。然在收拾好冲向自己的人们后，快速转过头的时候，就发现后方已经结束战斗了。
几次下来，明眼人都能感受到，战斗状态的苏黎和莫名，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势和体中的暗流涌动，那份汹涌的力量很明显不属于两人的身体，是后天注入的。
而两个人似乎不懂得如何更好的运用这些，全凭本能和熟练。
又一次刚结束战斗，苏黎和莫名的手都还没有放下，陈子鋆背对着站在两人前面。他身形笔直表情严肃，一个转身面对他们，一手一个稳稳地搭上两人的手腕。
陈子鋆做这事之前有过犹豫，因为这毕竟算是另一种试探，一种侵犯他人隐私的行为，虽然是为了两人好。
怕苏黎生气的小人片刻便向怕苏黎受伤的小人而低头。
当事人毫无反应甚至有些面无表情，似乎不在意或者是不意外。感觉到真的只是有些修为并无害处的力量，陈子鋆才放开手。
莫名不等他问便说道，“我和苏黎年少时，都曾经历过不少麻烦的事情，其中有一次差点不行的时候，出现一位老者救了我，说是有缘便送我份礼物。如你所见。”
陈子鋆没想到莫名这么配合，看了一眼苏黎，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整理思绪问道，“你们年少就在一起了吗？”
他回想档案资料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莫名笑笑，“并没有，只是因为我们俩的特殊性，会有很多不能与别人说的共同话题。偶然间就发现我们都曾被同一个人救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程青青。
陈子鋆看了苏黎一眼，又问，“是一个什么样的老人？”
“一个闲散修道的老人家，有几分仙风道骨，脱然超俗。”
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默默拯救黎民众生，眼光倒是很好，救这两个人间接地又救了很多人。
“那位老人家既然都已经给予，又为什么没有教你们使用？”不然凭借这股力量，他们现在可能会和古月周旋到几十个回合。
“时候未到，会有人教我们的，这是他原话。”莫名说这话时没有不解的疑惑，只有坚定的信任。
陈子鋆心念一动，他刚刚的确有这样的想法，觉得不能白白浪费了，哪怕用来防身也好。可是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他向来是不信命中有什么是注定的，近来总是被算准行动。让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怕不是从同一个算命系统里毕的业吧。
陈子鋆试探道，“如果是我带你们学习，会不会算亏对这份力量。”
“道之所至，随心而已。”
“又是……”
莫名点点头，算是回应。
想来这话，就是为他而准备的。自己想做的事，没有必要因为知道了些什么而改变，只要愿意做，只要认为值得。
陈子鋆暗地里有了决定，到时候把两个人给古月带，肯定很有成效。
这么想着，转身准备向下一个目标前进的步伐被硬生生地顿住，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陈子鋆略微心虚地摸了摸鼻翼。
之后的清理控制就没苏黎和莫名什么事了，两个人被强制下楼去休息，毕竟主力军都到了，没有必要继续压榨伤员。
因为行事匆忙，陈子鋆并没有时间表现出，经过上次病房谈话不欢而散的尴尬，也没有回应苏黎，故而苏黎也就忽略了，直接导致他没把这事告诉莫名。
转身离开的瞬间，苏黎没看见陈子鋆在他身后露出的复杂神情。
这一夜，除了山海城医院的这一层楼有些不平静，其余的地方都是很普通的一晚，不过是一觉的时间。对于安全局的人们来说，这也是平常的夜晚，顺利又习惯。
清晨的太阳准时出现，寂静的街道和公共场所又热闹起来，像是周而复始的其中一扣。如果不是自己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谁又永久失去了谁。睁开眼的一瞬间，每个人的故事就是不一样的。
“幕后推手好像在清理一半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没有找到。”莫名给苏黎送午饭的时候，带来了关于楼上的消息，“除了几个当事人，别的什么都没动过，也没少东西。你说，他会是来做什么的？”
“有可能原本是想做什么，结果被阻拦了。”
莫名意味深长地看着苏黎，“也不排除，是来试探的。”
“既然要对我们出手，试探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他们对我们的试探何尝不是我们的试探。”他调了调机械表上的日期，重新戴到手腕上。
也不知是半途而废，还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