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浔这样一说,谢心语更是不知道怎么接了。想起前几日回门时,赵姨娘拉着她说:“知道你们和好,娘家人也就放心了。璃儿往后还是要对王爷多些温柔小意,男人嘛,都经不住女人的柔情似水。”
谢心语听到这些就想乐,这一乐却让赵姨娘认真起来,叹道:“这夫妻之道本来就是一门学问。特别是你这样高门大户,更是要用心琢磨,若是再糊里糊涂下去,日后吃了亏再想回来哭也是无用。”
她这话让谢心语想起不日前,洛融同她那夫婿又大闹了一场。洛融愤恨地回了娘家,还发了毒誓说自己绝不会再回陈府。不想第二日,洛秦岚亲自送洛融回去,说好听了是送说难听了便是押……
这时,她又听赵姨娘道:“你能嫁入浔王府,也是璃儿的福气。他把你当心头宝似的宠着,那是女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儿。只不过男人的心思易变,所谓花无百日红,再好也会有变卦的一天。女人家还是要有些手段,不然日后还能依靠什么?”
赵姨娘这么说,虽不是完全中了谢心语的下怀,但是心中还是有了些淡淡的惆怅。
婚姻要用心经营,这道理无论古今中外,皆是相同。而且她本来就是做谈判专家,以前也经常会碰到这些因为鸡毛蒜皮小事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事主。所以也深深地知道,实际生活和理论还是有不少差别。
如今这样的世风,仿佛每个人都在提着五花八门的心思在观望着他俩。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众人皆知。而楚浔的行事,似乎也是凭着一时的喜好和心意。于是在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怎么样去做才是对的。
谢心语也是知道,楚浔对她的好。非人草木,孰能无情?再者他从未害过自己,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恨不起来。两个人的关系算不上朋友,最多只能算是盟友,可是在这一层关系上却又多了一层不该有的亲密,这让她又有些忐忑。
所以在楚浔提出“对他好一些”的要求时,谢心语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怕只怕最后那一刻,她没法走得那么潇洒。
最后在心里妥协了,能力范围之内,对他好一些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越来越冷,而年关也马上就要到了。杨慧之的头疼症时不时会犯,西院上下更是没了飞扬的神采,个个下人都是如临大敌,院子里也是终日弥漫着一股中药味道。
谢心语虽然不喜那院子,但是见了这般光景,心中也是有些难过,时常也会去探望一番,坐在杨慧之的榻前,轻声慰藉几句。
这日晚间,楚浔回来。见他有些心神不宁,想来也是因为杨慧之的病情担忧,于是安慰了两句,“今日我去过西院,见杨妹妹的精神也有了起色,想来会慢慢好起来的。王爷不必担忧。”
楚浔似是怔了一下,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杨侧妃的病,劳你费心了。只不过我想的并非此事,而是朝堂上的一些琐事。”
哦?看来是她会错意,表错了情。
谢心语微微一笑,道:“杨妹妹的事本来就是妾身份内之事,既然王爷如此宽心,倒是我多虑了。”
两人一边随意聊着,一边用了晚膳。
饭后,楚浔赶着去做一些公文,再次匆匆离开,谢心语则靠在软榻上,翻看着书卷。正看到兴致之处,再翻过一页却是且看下回分解。一边心中暗自腹诽这作者太会吊人胃口,一边到案台上寻找下一册。
找了半天也没有寻见,谢心语想起这本书是从书房搜罗来的,见时辰尚早,而她又在兴头上,于是取了貂毛披风裹在身上,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书房亮着灯,而门口的守卫也望见了谢心语,见是自家女主人,都垂着头不语。
再走进了,却是听到书房内传来一声声女子的哭声,这让谢心语顿时怔住。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内心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叫着,过去看看,过去看看……于是那双脚也是不听使唤,径直走到书房的门前。
“王爷……您若是不喜慧之,便将我送回杨府吧……如今,妾身拖着个病体,恐怕也无法继续侍奉王爷了……”
话音断断续续,随即又是一阵细碎的低泣声。
“莫要这么说,不过是小小病症,加以时日调理便会好转……”
那声音甚是柔和。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屋里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传了出来。
谢心语觉得自己仿佛被鬼神附了体,竟然缓缓地挪到了窗边,又怕他们看见,但又想满足自己的心思,于是偷偷地瞥了一眼。
只是这样飞速的一眼,屋中的情景已经如数落入眼中。
楚浔坐在软椅上,杨慧之依着他,上半身皆扑入他怀中,正轻轻呜咽着。
谢心语转身再次投入到阴影之中,转过身,想要将身后这一幕永远抛开一般飞快地朝着院门走去。
模模糊糊地,她想起一句诗词。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自己反复念了几遍,微微地笑了,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那院子,在院门口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怀薇。
她看向谢心语,然后露出诧异的神色。
“怎么了?”谢心语朝她笑了一下,却觉得自己的脸部变得僵硬。再伸手一摸,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泪了。
她连忙抹去脸颊上的湿意,用蹩脚的谎言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刚刚观了一会儿月色,不知为何眼睛不适,揉了几下竟落下泪来,你去给我打盆水洗漱下。”
怀薇不语,只是上前扶着她的手,送入屋子之后,低声道:“夫人稍等片刻,奴婢立即去打水。”
谢心语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桌上的烛火发了呆。不其然地想起楚浔曾经说过,只有她才可以不经通报便进入书房……可那杨慧之又是怎么进去的?
想到守卫的面无表情,谢心语扯了扯唇角,心道,原来这句话只有她一个人相信……
此时的楚浔,正靠坐在软椅上,被又一声没一声的抽噎搞得有些不耐。想及管家来报过,已经寻遍了京中的名医且都说了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要稍加调理便会痊愈。可这杨慧之却是总不见好,心里也是起了一阵寒意。
想到还有那么多公务还未处理,却又要耐着性子哄人,顿时感觉头皮发胀,便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刚想叹一口气将她打发出去,却觉得身上有些异样,再低头,见伏在自己怀中的杨慧之一只手慢慢下滑,在快要接近敏感之地时便一把抓住。
杨慧之一惊,立即抬起头,同楚浔四目相对。他方才放松了身子,但此时已是全身战备,心中大骇,低声唤道:“王爷……”便又酝酿起泪水。
楚浔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你身子不适便好好调理,莫再想些有的没的。既然嫁入我浔王府,断然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说到后面,他已经是耐不住性子,语气中透着不悦。
杨慧之仓皇,咬着嘴唇,泫然欲泣。
楚浔肃穆地盯着她,又道:“我虽不大管西院的事情,但是也有下人****来报,各中曲直我心中清楚。你自己也要心中有数,我不喜欢听到什么怠慢了你们西院的传言!”
杨慧之一滞,连带那头也不疼了,立即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悲切地道:“妾身……妾身从未这样说过……”
“你没有说,并不代表你那些下人没有说。”楚浔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清冷起来,“杨府不是一向以严格调教下人出名的么?想不到这些下人怎么入了我浔王府都染上了说是非的恶习?还是说我浔王府规矩不严,由她们撒野?”
杨慧之身子一抖,急忙跪下,惊慌道:“王爷莫要受人蒙蔽。妾身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下人这般行事……”
楚浔盯着她半晌,这才淡淡地道:“你胆子有多大,我心中有数。只是你回去好好管教那些下人,莫在我浔王府动手脚,还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若是再犯,我不介意从那几个给你喂药的下人处查起!”
杨慧之吓得心惊胆战,手也微微抖了起来,强作镇定道:“王爷的教诲,妾身记下了……”
他是怎么知道曼如帮她换了药?可是她拖着病也是为了换来一丝怜爱……
“还有,”楚浔再次沉声道:“日后你不可这般直闯书房,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杨慧之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他就这么淡淡地望着自己,眼中全无对那洛璃时的半分柔情。一时间凄苦涌上心头,却又不敢哭出来,只能低声应下。
难道,她真的比不上那洛璃?
难道,她这么多年的痴情就此如落花随流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