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令容动作间衣襟微松,轻薄的衣衫下,隐隐可窥见如雪的肌肤,祁暮避开目光,递给她一方锦帕,轻声道:“秋日风寒,殷小姐还是先把外袍穿上,包扎伤口吧。”
殷令容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伸出的如玉的手,指节分明,干净而白皙,握着那一方雪白的锦帕,她其实很少用帕子或纱布包扎伤口,擦拭血迹,受了伤也是随便对待,只要死不了,便不去管它。她伸手接过锦帕,眼底闪过莫名的复杂的情绪,然后慢慢将左手的伤口包扎好,却并不穿上外衫,眸光亮亮地看着他,媚声婉转如莺道:“殿下真会怜香惜玉,可是对所有女子都这般怜惜吗?”
祁暮看着殷令容的眼睛,眸光柔和如春风化雨,“在下不是怜惜或者悲悯,而是尊重。”
“尊重?”殷令容不由地喃喃道,尊重,她从来不知还有这种东西,以往暗杀,有时以色诱之,她只要外衫轻褪,那些男人哪个不是目光如狼似虎地看她,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吃拆入腹,从来没有人觉得她会冷,让她穿上衣衫。
营帐外阳光破云而出,营帐内暖意初升,祁暮眸中光彩亦是暖的,宽和慈惠,他轻叹道:“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多钟于女儿,女子或如琉璃,或如青瓷,但这世间女子大多随波逐流,挣扎求存,被打碎了,打破了。有的零落成泥碾作尘,瘗玉埋香;有的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还有的空心无意,看似鲜活生动,却活得没有任何意义,一点儿也不快活。”
对面的公子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眸中浮现出笑意,浮波掠影如水中花,那般动荡摇曳在他的视野里,那眼睛波光潋滟,素净如雪,清冽得像是落在黑海之上的冰蝶,他含笑着道:“有个人和我说,她想要改变这一切,她希望女子可以得到尊重,获得一个人应有的权益,行止由心,不受束缚,并且拥有自己的价值,而不是作为男子的附庸或工具,一生画地为牢,命运被掌握在他人手中。”
殷令容彻底怔住了,她心中有一处似乎被这些话敲打出了裂缝,她不知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心中悸动难以平复,竟让她有些想要落泪,她在不自觉间想了很多,儿时母亲抚摸她的温柔的手,母亲去世时飘荡的灵幡,第一次暗杀的恐惧,暗杀失败时父亲的严厉鞭笞,又从自己想到敌人,思绪飞腾,不能自止。究竟是什么造成她的痛苦?为什么父亲不喜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杀人?为什么自己怎么做都换不来父亲的认可?为什么是我的错?
行止由心,不受束缚。可是已经半身陷进泥沼的人,还能行止由心,不受束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