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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中午十二点,我扛着薄薄的行李卷,背着简易旅行包,带着自己几乎所有的家当坐上了公交车,目的地是东北方向的奥体中心。吉他被放在路由的出租屋里,我第一天上班,还不需要与它同行。

运通101路车上的乘客不多,我坐在司机右后方的竖排座椅上,把行李夹在我的左腿和公交车的立柱扶手之间,怀里紧紧抱着我的简易旅行包。

一个中年大妈警惕的看着我,大概是纳闷我为什么扛着行李往北走,而不是去北京西站,如大多数人所愿的那样,赶紧离开这个过于拥挤的地方。

我想自己看上去应该是像一个失意的外来务工人员,刚刚失去了薪金微薄的工作,不知道自己下一站该去哪里。于是我看着她的眼睛,报以真挚的微笑和诚恳的歉意,她转过头去,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大概是“讨厌”或者“有病”之类的话语,京腔十足。

穿着制服的公交安全员坐在我对面打着瞌睡,南方人,个子不高,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只是站着或者坐在车里,偶尔和上下车的乘客喊一喊警示语,一个月四千五的薪水虽然不多但工作还算轻松简单。我想知道关于这样的工作和生活,它的意义在哪里。

也许是要攒钱买房,也许是家中的父母拿不出结婚需要的彩礼钱,还是他也离婚了,也想尝试着去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但重点不在于改变生活的形式,而是你自己是否变得更好、更强大了,不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也许我的想法和关心都是多余的,人还是先照顾好自己为妙。

我不管不顾的背着包扛着行李,走进了医院,门口负责接待的白衣护士拦住了我。

“你好先生,请问您找谁?”

小护士个子不高,一双大眼睛,白白净净的皮肤,粉色护士服水嫩水嫩的,让人看着很舒服。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来面试就是她接待的我,我对她有印象。

我想说“我是来找你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下次吧,等我能够随意在这里走动的时候,人人都认识了我,白天我会在球场上锻炼身体,晚上再带你出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沿着北辰桥一路向北,在夜空下面,我们一起飞起来,或者跳进水里,去做一些肮脏或者纯洁的事,好好清洗我们污浊的心灵。

当然,如果你已经有男朋友了,甚至已经嫁为人妻,我也愿意成为你的知己,不断的鼓励你,给你勇气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启迪你那迷雾中走失的灵魂。

“来了!”

高主任迎面走过来,笑着和我打招呼,把我从幻觉中唤醒。

“你好高主任,我没迟到吧?!”

我抖擞起精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洪亮、清晰。

“以后大家就都是同事了,叫我高姐就行,”高主任依旧笑盈盈的看着我,“怎么,把行李都带来了啊?!”

“是啊,我记得合同中说是包住不包吃,咱们应该是有寝室吧?”

我心中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运通101上那个中年大姐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我身上,让人无处可逃。

“是这样的小孙,员工寝室咱们医院确实是有,可现在男生寝室已经住满了,暂时还没有空位啊…”

我沉默了大概有两三秒钟的时间,没让失望且无奈的神色马上浮现在自己脸上。

“没问题高姐,本来也没打算常住在单位这边,这几天我会抓紧找房子的…”

“来吧,先把你这些东西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快到上班时间了!”

高姐不太想听我说完那些客气的废话,直接引领着我进入了正题。

可我对正题并不是很感兴趣,和今天值班的新同事打完招呼,坐在电脑前,很快就进入了那种百无聊赖的状态。

我的工作任务主要是负责在门户网站上接待来访者,对他们的状态进行初步分析和判断,然后为他们匹配适合的心理咨询师,咨访关系建立以后按比例收取提成,底薪两千三。

所以咨询师助理必须掌握医院里每一位治疗师的专长和特点,以便尽快为来访者匹配最适合的治疗师,避免来访者的流失。

我手里拿着医院各位老师的资料,一遍遍的翻看着,不一会儿就对他们产生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应该对生活和生命有独到的见地,并且是有爱心和包容心的,让孤独迷茫痛苦的来访者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就能产生认同感,这对咨访关系的建立和发展非常重要。

认同感是人与人之间沟通最重要的纽带和桥梁,如果观念和态度一致,那很多其它的矛盾就不值一提,反之的话,这段关系就是脆弱且缺乏意义的。

我一直在努力的寻找,它对于我来说有些遥不可及,当我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就没能得到这些营养。现在我希望这只是幻觉而已,希望自己的抱怨并不是真实的,因为它们于事无补。我多么希望它只是我逃避希望和责任的借口,那样的话只要时机成熟,我马上就能从病痛中解脱出来。

快到晚餐时间了,同事们都开始订餐,我给自己冲了杯雀巢咖啡,打开了手机,也准备定些外卖来充饥。

负责接电话的小美女(我没记住她的名字)看起来挺开朗的,下午的时候我和她聊了聊关于租房子的一些经验。

“嗨,咱们办公室的Wifi密码是多少啊?”

“孙哥,咱们办公室的网络带宽有限,允许连接的用户数量也有限额,所以等过段时间你正式入职后才能分配密码给你。”

小美女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舞,噼噼啪啪的打着字,没有看我。

那种熟悉的感受又回来了,我深呼了一口气,努力抑制着那种轻度缺氧给人带来的快感。有时候这种感觉能让人兴奋,激起你心底的挫败感,同时也会唤醒你沉睡已久的本能。

“是这样啊,有意思…”

我打开订餐软件,不假思索的订了份烤鳗鱼套餐加珍珠奶茶,然后心满意足的继续背诵老师们的资料。我决心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资料记得滚瓜烂熟,接待更多的来访者,多挣些提成,尽快战胜那些并不存在的敌人,摆脱那些无意义的对抗。

下班时间是晚上八点,不到七点一刻我就溜了。

夜色温柔,晚餐还没有完全被消化掉,烤鳗鱼鲜美微辣的味道还弥漫在我唇齿之间,让人非常的舒服。

路边的便利店里有冰镇燕京啤酒,我赶紧买了一瓶,边喝边走,方向是西四环以南,四季青桥往西。

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小孩子们在无忧无虑的嬉戏玩耍,也有不少老年人唠着家常、散步遛弯儿。我停下脚步注视他们,眼神中了充满羡慕和温情。他们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我,漠然的转过身去,继续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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