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个带刀侍卫的护卫下,冯大成、张承业坐着马车,从芙蓉园出发,沿着启夏门横街,往西,一直到安化门。然后,马车折向北,沿着安化门纵街,驰往光德坊。
接近延康坊,人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拥挤,马车夫只得放下车速,缓缓前行。到光德坊的时候,街道挤满了人,马车无法前行。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冯大成、张承业二人,只得下马车,步行前往。四个侍卫分成两拨,一拨在前面开路,一拨在后面护卫。好不容易,一行人赶到了光德坊西侧。
街道左侧,是人声鼎沸的西市。街道右侧,是门可罗雀的京兆府。
这时,三个人从西市东门出来。前面一个空着手,优哉游哉,后面两个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看样子,前面这个人是公子哥,后面两个是仆人。
古代人和现代人差不多,也喜欢出来逛街,出来购物。看着主仆三个劳累样子,冯大成心头暗笑。
为了体现威严,张承业要侍卫排队,跟在后面。然后,他陪着冯大成,朝京兆府衙门走去。
没想到,那三个人也去京兆府。
在衙门口,公子哥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候着。本、本公子去会会薛大人,看事情办得怎样了?”
两个仆人早就拎累了,听主人这么一说,自然高兴。他俩走到衙门一侧,放下东西,坐着歇息。
公子哥走到衙门口,说:“我是驸马爷韦保衡的亲弟弟,有事拜见你们的薛大人。”
驸马爷韦保衡的亲弟弟?冯大成听了,咯噔了一下。幸亏不是韦保衡的妹妹,否则,会很尴尬的。
韦保衡这个名号肯定很响,门吏听了,马上说:“公子请进,公子请进。”
等这位公子进去,冯大成、张承业才走到衙门口。
门吏打量了一下,见有护卫跟着,便知来者不凡,忙说:“请问两位是?”
张承业说:“咱家是内侍省的,他是太医院的,有事会薛大人。”
京兆府尹是正四品上,属于朝廷大员,不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太医令只是个七品官,可以不待见。不过,内侍省的不能怠慢。门吏施了一礼,说:“请问中使大人,见我家大人,有何公干?”
张承业不紧不慢地说:“宣旨。”
宣旨,就是宣圣旨,那可是代表皇上,相当于皇上亲自来。
门吏吓了一跳,忙说:“中使大人,您怎么不早说,快快请进,快快请进。”门吏一边客气地招呼,一边派人去通报。
门吏虽然派人通报了,里面久久没人来迎接,冯大成、张承业只得朝里面走去。
刚到大堂门口,冯大成听到里面有吵闹声,好像和自己有关,急忙停住脚步。
“薛大人,本公子派人押来的盗贼冯太医,你不治罪,就将他放了,眼里有没有王法?”
“韦公子,你误会了,不是本尹放了,是他私自逃了。”
“堂堂京兆府,天子脚下,守卫森严,会让一个盗贼跑掉?薛大人,分明是你监守自盗,放了盗贼。”
“韦公子,你别激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容本尹细细调查,再来知会韦公子情况,可否?”
这个韦公子,怎么知道我的事?难道,是她?想到这,冯大成心头就是一慌,急忙转身,想暂时回避。
不好,钦差大人生气了!
门吏跟在后面,见薛能和别人吵上了,不出来迎接圣使,很是焦急。钦差大人被气走,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招,便大声喊道:“钦差大人到,薛大人接旨。”
薛能在里面听见了,急忙出来。
见门口站着一个中使,还有四个侍卫,另外一个人,正朝外面走。得罪钦差大人,那可不是小事。薛能急忙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钦差大人,请留步!”
冯大成没有法子,只得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薛能过去,施了一礼,说:“钦差大人,下官刚才有点忙,怠慢了,切勿见怪。请钦差大人上座。”
冯大成想避开韦姑娘,便说:“薛大人,本钦差不进去了,就在这里宣旨吧。”
待看清楚来人后,薛能就是一惊,说:“冯、冯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冯大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薛能接旨。
张承业带着四个侍卫过去,站在冯大成的后面。然后,他把圣旨递给冯大成。
冯大成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女,罹病薨逝,朕五内俱焚,悲痛难抑。原太医令韩宗勋、院监康仲殷等二十一位太医罪不可恕,现已伏法。朕念其家人无辜,不愿累及,特赦其罪责。钦此!”
“臣薛能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薛能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圣旨。
“哟呵,姓冯的,好你个盗贼,人模鬼样的,居然当钦差了!”韦公子从大堂里出来,一眼看出这个钦差,就是那个冯太医。
“公子,你认错人了!薛大人,烦你带我去牢房,我去接个人。”冯大成装作不认识,示意薛能赶紧带他离开。
薛能会意,带着冯大成,朝大堂右侧的牢狱走去。
“薛大人,你徇私枉法,本公子没地方伸冤,只好去敲登闻鼓。”韦公子没有追上来,只在后面大声说了这么一句。
薛能听了,马上停住脚步。
登闻鼓,是中国封建时代于朝堂外悬鼓,以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从而成立诉讼。简言之,敲登闻鼓,就是越级上诉,在长安城皇城之上敲登闻鼓,就是告御状。
在唐代,登闻鼓制度已经比较成熟。开国之初,皇帝下旨,在承天门东西分别放置肺石(古时设于朝廷门外的赤石。民有不平,得击石鸣冤。石形如肺,故名)和登闻鼓,有冤不能自伸者,敲肺石者,左监门卫奏报给皇帝,敲登闻鼓者,右监门卫奏报皇帝。
大唐律规定,有人敲肺石,或者击登闻鼓,主管官员必须立即受理,否则罪加一等。
试想想,薛能听说韦公子要敲登闻鼓,能不忌惮?
糟糕,韦姑娘会在薛大人面前黑我!冯大成急忙说:“韦公子,大唐律规定,击肺石或敲登闻鼓者,先得受二十杀威棒,你不害怕?”
韦公子摇了摇头,说:“不怕!”
见他不害怕,冯大成又说:“大唐律规定,所告若不属实,杖责八十;所告若故意夸大事实,得关两年。你不怕?”
韦公子冷笑一声,说:“姓冯的,你少拿大唐律吓唬本公子。本公子也告诉你,大唐律规定,盗一匹绢者,杖责七十;盗五匹绢者,坐一年牢;盗三十匹绢者,判流放三千里,并服三年劳役。你所盗之物,何止值三十匹绢?”
韦姑娘指的盗取之物,就是同昌公主身上穿的金丝罗裙,肯定不止值三十匹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