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家后,手中握着的银元还带着若云手中的温度,冷冷的闪耀着白光,并且轻轻的一吹,依然嗡嗡作响。
我久久地盯视着这个银元,它是唯一的信物,它好像是宇宙诞生时标志性的嗡的一声,这个声音通过辐射电波在提醒着我们,宇宙是有生死始终。这个声音,也在提醒着我们,一旦有了嗡声之后,整个宇宙的膨胀发展不可逆转的。
就像一粒种子一旦开始发芽和生长,我们每一个人,即使再渺小,也会在这生长中受到影响,成为整个宇宙系统中的一部分,无论是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它无时无刻的不在影响着我们,扭曲着我们周围的时间,人物和事件,我们已经很难回到之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之中了,我只能是向前迈进了。而最终,我们将去向何方,不得而知。
同时这嗡的一声,让我们能够相信在现实的世界中,有一个地方,能够让我无所不能,像是自由的苍鹰,从高远的地方俯视大地,天空是那样的高远,好像已经是远离了我的视野之外,但是我知道,天空就在那里,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到达的。
而且,通过奇妙的经历,我和若云有一种匹配和默契,我们紧密联结在了一起。我需要他,他也需要我。想必我们都已感受到我们双方在宇宙间都是不完整的存在,并且即将有新的后天性,为了弥补这种不完整性而降临到我们面前。我们已站在那扇心门的前面,在若明若暗的光照下我们有了独特的信物,那带着双方温度的银元,轻轻的一吹,就会发出嗡的信号。
比如,在学校强制午休的时间,我和若云,会趴在桌子上先闭眼装睡,等到了四周鼾声四起,老师也在不停的打着瞌睡的时候,我们眯缝着眼睛对上眼神,然后就会偷偷地从学校的后门溜出去,到河道上去游泳、吃桑椹。
河道上有成片的桑树,可以游泳、采桑叶、吃桑果,但是去的人寥寥,其一是,河道上遍布淤泥,陷阱丛生,即使是挣脱出来,免不了是一身的恶臭,如果出不来,就会成了鱼虾的肥料了,其二是是河道上的桑树,经常有蛇,你也保不准哪一条会突然给你一个甜蜜的吻。
若云,让我在河道上等着他。他一溜烟就不见了。
正午的太阳,就像烈焰一样。向外喷射着热浪,知了的叫声、斑驳的树荫、摇曳的柳条,远处的一片片的桑树林,点缀着黑得发紫的桑葚。
几只水鸟在宽阔的湖面上一掠而过,湖面上波光粼粼。
我捡起一个石头,打起了水漂,石头在湖面上跳跃着,像是在湖面上跳房子的孩子,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在水面上溅起来了水花,突然,旁边飞出来了一个石头,我回过头一看,正是若云。
他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篙。
我问他:“拿这个,打桑葚吗?”
他笑了笑说:“也可以,竹篙是在河滩行走,必备利器。“
他挥动了竹竿,像孙悟空一样的上下左右的旋转,竹篙的末端衍射出太阳点点的光斑,就像是金箍棒一样,他突然一停,对着地上的一个正在蹦哒的蚂蚱打过去,“打狗棒法第一式,棒打狗头。”可怜的蚂蚱,就被打得稀烂了。
“给我耍一下。”
他把竹竿扔给我,“接招”
我一伸手接住了竹篙,然后找到岸边最近的柳树,看到有一只知了,正在专心致志的趴在树上鸣唱,我用竹篙一捅,知了就扑闪着翅膀飞到另外一棵树上去也。
“我们要有翅膀就能纵横江湖了。”
我对他做出了一个躬背握拳的姿势。
“大侠,请!”
我们顺着河道往桑树林走,
“尽量踩干的地方。”他提醒我
如果碰到了湿漉漉的泥,他就用竹篙捅一捅,确定泥巴的深浅。
“跟着我的脚步喔,莫要走歪了,掉进去,就成烂泥猪了。”
我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桑树林。进到林子,毒辣的太阳好像立刻被调低了几档。林子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气息,到处都是桑果,沉甸甸的,压满了枝头,紫黑色的果子,伸手就能够到了,我尝了几个,甜的齁嗓子,我们爬到一个树上吃了几串桑果,
“最好的果子在后面。”
他说,“跟着我走”,
桑树林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暗。
阳光在层层叠叠的桑叶中,从缝隙之中闪出来,地上掉落着一层层的的桑果,有的已经腐烂了,有的看起来是刚刚掉落的,还有桑果时不时从身边掉落下来,脚上的凉鞋好像也被桑果粘住了,每走一步就发出吱吱的响声。
他手握着长长的竹篙,躬着背,就像是急行军的战士。我紧紧地跟着他,大概几分钟,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桑树前。
这棵桑树,也就两人高,但是仰望是密密麻麻的桑树枝,黑压压、一层层、严严实实、密不通风,就像是连绵的绿云彩,遮住了天空,一条条的桑树根也沿着黏黏湿湿的黑土,四处蔓延,就像是纵横的蜘蛛网。
他伸手摘了一串桑果递给我,这是奶白色的,我放在嘴里嚼了嚼,味道和之前紫黑色的相比较而言,没有那么甜,更多的是清香和爽口。
“树可真大啊,简直就像一把巨大的黑伞。”
“这棵树,是这片林子里最大的桑树了,这里其他的桑树,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了。”
“这看起来最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我走到桑树的边上,然后抱了抱,发现我的两只手,对于桑树来说,简直是太过于渺小了,他从另外一边把手伸过来,我们连在一起,连树的一半都抱不住,这个树干至少是八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而且树的很多树皮都已经皲裂了,露出来白色的树干。
我们爬上一个粗大枝桠上面卧躺着,微微的凉风,从腋下轻抚而过,随手摘几个桑果,放在嘴里嚼嚼,上面偶尔漏下来几缕阳光照在我们的脸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树干一下下的上下颤动着,风儿清,月儿弯弯,我们就有些睡意了......
这时候,隐隐约约在林子深处传来了喵喵的声音,像是迷失的猫咪在林子里面呼唤着自己的孩子,若云他一个筋斗,就翻身下了树,大喊一声
“快跑!”
还没有等到我回过味来,他就一手把我从树上拉下来,另一只手握着竹篙快速地在树林中奔跑起来了,我们在树林中慌不择路的跑起来,我们的脚步声啪啪地响着,但是耳朵里面听到的猫叫的声音离我们却越来越近了,我们很快地跑出了桑树林,前面是一个小水塘,
他说:“你先赶紧过水塘。”我慢慢的将脚探进了水塘中,还好,水只能到我的腰部,我慢慢的向对岸走过去。
我回头对他说,“水不深,你也赶紧过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听起来像是猫叫?”
“像猫叫但是不是猫,这是桑根蛇的响声,你先过河去。”
听老人讲,桑根蛇是这最毒的蛇了,要是被这种蛇咬上一口,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这个时候,他已经嘴里发出霍霍的声音,并用这支竹篙啪啪的击打着地面,这个时候,我看到他的对面有一条碗口粗的蛇,蛇身红黑相间,黑色的蛇头,像是扁平的铲子,还发出嘶嘶的声响,蛇头猛的向左边一冲,他的竹篙就往左打,蛇头往右,他的竹篙就往右。
过了几分钟,蛇就蜷缩成一团,他继续用竹篙敲打着地面,不停的将地上的石块弹向毒蛇,蛇突然张开大嘴,反身像一根弹簧射过来,他纵身一跃,就像玩杂技一样,跳到了半空中了,蛇见一击不中,盘成一个圈,慢慢的就像桑树林爬过去,后面越来越快,就如同风驰电掣,一会就没影了。
若云长嘘了一口气,把竹篙放到水里,然后慢慢的向着我游过来,
我问他:“这是什么蛇,这么大。”
他把头浸到水里面,一会他把头伸出来:“这是桑根王蛇,你看它头那么大,轻轻松松就能吞进一只老鼠。”
“还好,我们躲过了。”接着,他慢慢的吐出口里的水。
“这种蛇还有一个特点,特别喜欢追着人跑。我们这次真是运气了。它居然走了。”
然后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水塘中上了岸。
“你如何知道这种蛇的?”
“这周围的人,有人在这里采蛇毒,拿出去换钱,所以,我看过他这么经过。”
“他还会找蛇穴,然后抓蛇采毒,然后再把蛇放走。
蛇能大能小,温度高的时候,很多洞穴,人无法进去,蛇却是出入自如的。”
“你还知道真多。”
“和他们呆在一起时间长了,就都晓得了”
”其实,要不是在河道上,我们拐弯跑,蛇也是追不上我们的,直线我们是跑不赢蛇的。”
“要不是你,我还真不敢到这个林子来。”
“我也来得少,这里毒蛇蚊子多,偶尔来过过桑果瘾!”
“这个蛇是不是老桑树的守护神啊?或许是因为我们偷吃桑果,它不乐意,来吓唬吓唬我们。”
他笑笑说,“那我们就长生不老,寿与天齐了。不知你是二师兄呢?还是沙师弟,我看你刚才在水里的模样,颇有几分流沙河的模样。”
“猴哥,你说说,刚才的蛇妖它的巢穴在何处,师傅也下落不明。”
“且让老孙我好好想想。”
我们一边闲聊着,一边找个巨石,晒干了衣服,就会学校了。
有时候,我们会到岸边找一个水清的地方,挖点小蚯蚓,然后在竹篙上系上钓线,挂上吊钩,甩到湖里,钓几条鱼。
湖面的水非常的清澈,透过岸边的水草,清澈地能够看到水里的鱼儿在咬钩。
一到春夏之交,就会有成群的鲫鱼从长江游来,鱼儿成群,吊钩忙不停,一上午就能钓上一桶鲫鱼。
“鲫鱼是最聪明的鱼,他们不喜欢太明亮的地方,在树荫下面钓鱼时最合适的。”
“这是什么原理?”
“像这种小眼睛的鱼儿,都是不能适应太强的光线,才长成了这样。”
“鲫鱼和你很像也,眼睛小小的,也很聪明。”
“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鄙视我呢?”
“你视力不好,但是见多识广,虽然朋友不多,但是本事超群。”
“好像我出生的时候,视力就不好,这是天生的,我视力不好,只能用心听话,我耳朵的收获远远大于我眼睛的收获。”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是听,也应该是人们重要的能力,就像阿炳,他看不见,但是他照样二胡拉得很好,视力不好,应该听力会很好吧!”
“我们上次遇到的蛇,也是以听为主,听人讲,蛇能够感知到地面非常微小的震动,所以,在大灾难来临饿时候,蛇会从各自的洞穴而出,往往这都是最直接的大自然的警告。”
“我一个人的时候,躺在床上,我有时候能够感知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比如知了蜕皮的声音,比如微雨将要坠落的声音,甚至能够感觉到人和人将要离开的声音。”
“能够感受到这么多的声音,应该是属于有了特异的功能了”
“是的,有时候各种各样的声音,进入到我的耳朵里,都成为了一种困扰,我情愿什么样的杂音都听不到。”
“但是,美妙的音乐声还是需要有一双好耳朵的。”
我们哼唱起来:
澎湖湾澎湖湾
外婆的澎湖湾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
还有一位老船长
.....
“不要出声了,我看到有鱼在咬钩了。”我把手指放在手边。
我们屏声静气,
湖面上,一只扁扁的小鱼,正游动在我们鱼钩的周围。
这种小鱼眼睛非常小,非常警惕,只要岸边有人影走动,就迅速的逃之夭夭了,就鱼而言,不管是天敌、乌云、人影等什么东西,只要不对劲先跑掉为是,到安全的地方最为重要了。我们人类千百年来好像也是如此,胆小和怕死动物。
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动,只要人影一动,就前功尽弃。
小鱼用嘴顶顶蚯蚓,然后毫不犹豫的吞下去了,我们赶紧把鱼钩提起来,一条差不多半斤的小鲫鱼。
然后,我们就在河堤上,用砖头垒起来一个小灶,找一点树叶和枯枝,串好鱼串,小火吱吱地烤着鱼,抹上一点盐,香味四溢,吃饱了鱼,就躺在河堤上看远处的白云,一会散,一会合......
这些美好的时光,就像是连绵不断的歌曲一样悠扬惬意,我希望和若云,一直唱着美妙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