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繁华街市的暗处，穿一袭黑衣的男子紧贴着墙站着，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娱乐城的大门。
天空从白天就聚集着沉沉压下的厚云，此时，悄悄地下起雪花来，轻舞飞扬。一片一片，在眼前飘过，他很想伸出手，接住这上帝赐下人间天使。看她在手中融化，化成泪水一样的冰冷液体。
娱乐城大门前终于开来一两黑色轿车，停下，司机下车，等待主人回来。
一群人出来，黑西装，光亮头发，为首是一个理短发的干净男子。清冷，英俊。
他笑，从黑暗中走出来，面无表情，越过人群，来到男子的面前。举起枪，对他说，再见。
枪声过后，四周一片混乱。
他向后退，四周微微一震，人群消失，建筑也不见。他一步就退到了一片沙滩上。没有海，天道是有，只是看不清。被模糊的云遮掩。
有人用枪在后面指着他。
他没有回头，知道是谁。
为什么？他问。
你杀了我的父亲。水他说。
他转过身，啪的一声，一个女孩在他的眼前倒下。
他惊醒过来，坐在黑暗中。
身边是熟睡中的女孩，上官鸿舞。
果然是水他。最后来杀我的人，果然是他。他的嘴角浮出冷笑。可是，为什么梦的最后，死去的会是一个女孩？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那个女孩是谁？会是躺在身边的她吗？
他突然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把他拖进浴室里，拳打脚踢。女孩被他惊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会突然打自己呢？她没有还手，没有抵抗，只哭喊着。他似乎打够，或者打累了，把她关在里面。
她在里面哭喊，求他开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说话，跌坐在地板上。泪水流了出来，滴落在地板上。无声的句响。他是害怕了。
女孩在里面哭喊累了，于是停了下来，也许睡着了。
第二天，女孩带着伤去上班。
晚上，他再一次打她，把她关进浴室。
连续五天，他都狠狠地揍她，像是仇人一样。她始终不明白，但却也害怕起他来，眼里流出恐惧的光。
你放我走。终于，女孩求他。
恩。他点头。
女孩拉着自己巨大的行李跑了，出门去，头也不回。
他点了烟，坐在阳台上，看着她离开时惊恐的脚步。他对着她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声，希望不要再见。
她终于走了。这样的话，那个在梦中倒下的女孩，就不会是她了。他这样想。但，又开始觉得对那女孩不住，自己下手确实是重了一些。五天了，女孩的哭声，拍打门板的声音。他觉得心像刀割一样。他真的是无情的人？或许是，或许不是。那他是什么？他什么也不是。曾经是一个杀手，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喝酒，只剩两瓶。喝完，他不敢去超市买，心怕得发抖。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这样怕过。从没有。杀了那么多的人，他没有一丝悔意，没有愧疚。可是，对身边的女孩。他不能。
只为了一个梦。这值得吗？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也许是真的老了。胆子也小了，居然被一个梦给吓住了。他笑不出来，哭不出来。女孩终于走了。临走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挨打，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一个魔鬼。一切的一切她都不会知道。
恨我吧。他轻声说。
恨吧，只要恨。她就不会忘记。他始终是自私的。因为他爱她。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一次做了几天前的梦。梦里的情景没有改变，眼前倒下的，依旧是一个女孩。是谁？他不知道，面目模糊，看不清。也许，任何一个女孩都可以。许是与他无关的女孩，无辜地替他死去。
这不可能。他清楚地知道。
在她走后的夜里，他睡不着，并非怕死。只是睡不着，想不通，为什么，他不死，而要让一个女孩死在他的面前。
他拿出晓写给他的信来看，一张一张素洁的纸，一个一个潦草的字。他慢慢地读过去，一个字一个字。
我到这里已经五个月了，现在是冬天。我来的时候是夏天，医院后面还开着小花。可是，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根本不敢一个人到处走，也不和人说话。就算是雪花和月，我也心存戒心。现在，一切都不同。雪花和月教会了我善。她们说我的心里本来就是善的。真的是这样的吗？我想起了张大叔。就是那个在你来之前自杀的老头。你没有见过。但他是好人。没错。好人。我也是好人。你不要笑。说真的。我记得你说过，好人不长命。这是一句真话......我们种了苦瓜。你来了，我做苦瓜汤给你喝。你来吗？晓
苦瓜可以吃了，新来的护士小莲不好意思地来找我，问我可不可以送几个给她，她说是她的爸爸想要吃。她爸爸就是那个看门的老头。他可是经常偷我们的菜。可是，看在他死去的大狗，还有小莲的份上，我答应了下来。为此，雪花还编了歌去唱。天天嘲笑我。月说，这是对的......我也想养一只猫，一只像千鸟一样的，猫。对了，千鸟是男的还是女的。应该是男的，因为它喜欢和我在一起。中学老师不是说过，异性相吸的。这，雪花也说是对的。雪花恋爱了，她喜欢上了一个新来的医生。很好看的小伙子。你来的时候，不用怕了，因为她不会再想和你睡觉了。他自己有了恋人。你来吗？晓。
这里的冬天很冷，我和雪花睡在一起。她和我说她和男人睡觉的事，还把手伸到我那里。我打了她，说不要和她再睡在一起。她来道歉，说以后不会再那样。于是我原谅了她。她人不坏，我知道。只是爱玩而已......你来吗？晓
花，你先不要来。雪花失恋了。她是这样说的。她说让我把你叫来，她要在厕所里和你干上一天一夜。她哭了。于是，我又和她一起睡。这一次，她没有讲她和男人睡觉的事，也没有把手伸到我那里，只是睡着了。像孩子一样乖乖地睡着了。可是，后来月告诉我，说她躲在厕所里自慰。我觉得她很可怜......另人高兴的是，她很快就恢复过来。又像从前一样。能笑能吃，还能唱。真好。你来吗？晓。
你来吗？这是晓几乎在每一封信里都会提到的句子。这些信，陪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寂寞的夜。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就来。他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