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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像护士的护士

其实作为一名新护士需要重新学习、熟悉的东西很多,尤其需要恶补《精神症状学》和《精神科护理》这两块短板。这里对她来说,几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她原来助产专业学的、干的几乎关系不大。

看来做好精神科护理并不是原来道听途说的那么可怕,但也不是那么简单、容易,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深着呢。

可同时越听护士长讲解又越感觉着困惑:这精神科护士哪像真正的护士?干的活哪是护士真正干的活?

在综合医院,那些身穿白大褂、头戴燕尾帽,整日忙碌在病室、走廊,给病人扎针、换吊瓶、抽血、拿药、配药等的女性身影,才是真正的护士呢。

可精神科护士呢?爱琴怎么感觉着他们尽干些看上去好像与护士职业八竿子打不着的活,真是不像护士的护士。

当整理到一个病室时,爱琴在一张床头下面看到了一小团绾在一块的好像鞋带的东西。她好奇地弯腰捡起来一看,还真是一根鞋带!爱琴随手就把它放在该病人的枕头底下,不料被护士长发现了,忙制止说:“哎,不能放回去,这是危险品,在咱这里病人不能穿有鞋带的鞋子,只能穿拖鞋和软底布鞋。”

“呃。”爱琴听后,吓得赶紧收回手,把鞋带拿回来。

终于整理完床单元了,再没有发现其他危险品,之后护士长安排爱琴跟着老师做治疗,爱琴心想:总算是干点正经的事了,干点护士该干的活了;安排小黄去活动室熟悉病人。

负责打针做治疗的稍年长点的护士姓李,个子又高又壮,约有1米7多,脸盘又大又方,托盘嘴巴,脑后盘了个高高的发髻,不看她后脑勺上的一团秀发,你会误认为她是个男人呢,爱琴尊称她为李老师。

爱琴问李老师今天输液的有几个病人?李老师扭着水桶腰嗲声嗲气地说:“两个,妹妹”。

天哪!李老师怎么这么说话?这娇滴滴的声音与她那高大强壮的体魄太不般配了,怎么感觉有点像泰国人妖似的,爱琴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又感觉自己像做梦似的,不知道在精神病院里以后还会遇到哪些稀奇古怪的人物和事情。

七十五个病人才两个输液的!

爱琴清楚地记得在人民医院实习时,只要是住院的病人几乎都打吊瓶。早晨你看长长的治疗桌上:一瓶瓶大大小小的液体、一支支大小不等的玻璃针剂、安瓿等,洋洋洒洒摆满了整个治疗桌,像条长龙似的,好不壮观!

可这里这么多病人才两个输液的!每人才一小瓶液体,总共两小瓶液体互相怜悯似的站在那里!

听李老师说这还算多的呢,有时候一连几天没有一个输液的。精神科治疗主要以口服药物为主,其次是肌肉注射,输液病人很少,和综合医院不一样。

李老师一口一个“妹妹”亲昵地喊着爱琴,弄得爱琴很不好意思。别看李老师貌似男人,可说起话来温柔细腻,而且说话时喜欢和别人勾肩搭背。

当李老师亲昵地搂着爱琴的腰,搭着爱琴的肩膀说话时,爱琴满脸发红,心里怯怯的,浑身难受不自在,总感觉李老师有点像个男人似的在抚摸自己,可又不好意思拒绝、躲避,因为人家分明是女人嘛!对咱新来的又这么热情友好,咱可不能不知好歹。

配好药液后,李老师端着治疗盘,盘里放着两瓶已配好药液的液体瓶及输液器、压脉带等,并招呼爱琴扛一个输液架子一起去给病人输液。

爱琴用手一掂输液架,好沉的木头架子!干么把它放在治疗室里?平时放在病室里不好吗?说用就用,省的扛过来扛过去的,多麻烦!

李老师说不行!不能怕麻烦,因为咱们是精神病医院,不是综合医院。病室里不能放任何多余的东西,尤其像输液架、拖把、扫帚等这类取拿方便伤人严重的东西更不能放,它们属于高度危险品,万一哪时候病人犯病,抡起来当武器,可就不得了啦。

呃,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老师领着爱琴走到靠医生办公室最近的一间病室停下,说:“就在这间屋里给他们输液吧,挨着咱们的办公室近,万一有事,好呼叫大夫、护士。”

李老师说完把治疗盘交给爱琴,扭腰摆手去活动室里把那两名打针的病人喊过来,并问他们去不去厕所,解不解大小便,他们都说去过了,解完了。来到房间里,李护士就让他们躺在床上等着准备输液。

爱琴仔细地环视了一下病室,整个屋里除了有摆放规整的一张张床、每张床上有一件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或毛巾被外,其它一点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这下可不怕病人犯病了,没什么东西可拿起来当武器了,除非掀床了。

这时只见李老师从容淡定地消毒、挂瓶、排气、打针,和病人有说有笑,爱琴好羡慕和佩服!

她现在是第一天正式上班,还不知道怎样接触病人,还不敢和病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打心里还很害怕病人。

外面的人都传说精神病人最害怕穿白大褂的,可这明明是穿白大褂的害怕病人嘛,爱琴心里嘟囔道。

爱琴紧紧地贴在李老师身后,她发现跟着像男人一样的女人,好处还是蛮多的,至少感觉上是比较安全的比跟着弱女子。

爱琴一边帮着撕胶布、拿棉棒、蘸碘酊,做些辅助的、可帮可不帮的事情;一边在大脑里想:“眼前这两个病人得的啥精神病?他们打人吗?骂人吗?砸东西吗?”

爱琴从小就胆小如鼠,害怕大人发脾气揍小孩。小时候哥哥姐姐们淘气挨妈妈打时,她就吓得双手捂住眼不敢看,大气不敢喘,躲在门后不敢出来。

现在长大了,却护理起精神病人来,护理这些说不定啥时候、啥原因就可能引起暴力冲动伤人损物的人。

你说老天怎么这么会安排差事?怎么谁越害怕啥,越叫你干啥?

还是回到现实中吧,想想自己啥时候才能像眼前的李老师那样面对病人从容不迫,工作独当一面呢?

李老师也好像看出了爱琴的心事,笑眯眯地说:“不慌妹妹,慢慢来,我刚上班时也是这样。别看我外表像条汉子五大三粗,其实内心是很小女人的。它需要时间,需要一点一点地磨练。没事的时候,多给姐姐聊聊天,姐姐教你几招,心里有数了,就不害怕了。”

和李老师相处了一会,爱琴就发现她其实是一位对同事挺热心,对病人很有耐心和有责任感的好护士,所以也就不再感觉别扭了。

幸好眼前的这两位病人都很合作,对新来的护士爱琴也很友好、有礼貌,他们言谈举止非常协调,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

看着李老师给他两熟练地扎上针后,爱琴静静地、小心翼翼地在对面的一张床沿上坐下来,看着他们输液。

李老师对爱琴说,这两位病人都是抑郁症病人,前几天情绪低落,有点焦虑,失眠,给他们静滴的氯硝安定,现在没事了。

呃,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像常人一样。

“你是新来的护士吧?”正在输液的其中一位年轻的、长相帅气的病人笑呵呵地对正在胡思乱想的爱琴说。

爱琴听后吃了一惊,心想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吗?看着他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说的,并笑眯眯的,知道肯定是和自己说话了。再说,这里除了自己是新来的护士,再也没有旁人了,因为只有她和李老师两个人,李老师年资高,和他们熟,当然不是新来的,那只剩下自己了,那一定是和自己说话来着。作为新护士没敢主动和他们聊天,他们倒反过来主动和护士说话了。

爱琴慌忙点头,笑笑说:“是的,第一天上班,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没事,一看就知道你是新来的,穿那么新的白大褂,看见我们还有点害怕。”年轻人蛮自信地、又像是有点开玩笑似的说。

听他这么一说,爱琴急忙扭头看看李老师身上的工作服,再看看自己穿的工作服,是太不一样了,崭新得惹眼,这位病人的眼力好毒!爱琴心里不由得佩服起这个病人来,也忽然对精神病人产生了好感,和他们在一起,也不那么紧张了,恐惧心里慢慢地消失。

“你因为什么住院呢?”爱琴对眼前的这位帅哥来了兴趣,试探着和他聊起来。

“因为抑郁症,我上警校的第二年生病的。第一次比较轻,没用住院,从这里拿了点药,吃了就好了。这是第二次,比较重,不住不行了。”年轻人毫无避讳地说。

“还在上学吗?”

“不上了,我已经毕业,上班快两年了,在我们当地派出所工作。”

“呃,你怎么得的抑郁症?一定是受过大挫折了?”爱琴不解地问。

“是受过挫折,人哪能都一帆风顺呢?但主要还是和遗传有关,我认为。因为我爸爸生前有精神病,我五岁的时候,我爸爸上吊自杀了,六岁的时候我妈妈改嫁走了。我和姐姐两人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大爷和姑姑们都非常疼爱我们、照顾我们,供我们吃喝拉撒、上学读书,现在我们姐弟两人都已学业有成,工作单位也不错。”

说到这里,年轻人忽然停顿了下来,好像陷入了沉思和深深的、痛苦的回忆之中。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给我讲了这么多心里话。”爱琴聚精会神地听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病人,只礼貌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的护士,给你说了这些,我心里好受了许多,我现在已经能平静地回想以前的事了,在回忆中,痛苦的成分越来越少。咱不说这些了,谈点高兴的事情吧。给你说个好消息,我有女朋友了,快结婚了。”

“啊,太好了,恭喜你啊!”

“谢谢护士!”病人不好意思地说。

“你女朋友长得怎么样?一定很漂亮吧?”爱琴好奇地问。

“是的,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我看着可俊了。护士你不知道,我女朋友对我可好了,经常给我买好吃的,给我洗衣服,还常去我老家,照顾我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可喜欢她了。”谈起自己的女朋友,他顿时来了精神,满脸洋溢着幸福和自豪。

“看你现在这么幸福,怎么会二次抑郁了呢?”爱琴不解地直楞楞地追问。

“谁说不是呢?”病人低头不好意思,又若有所思地说,“可能是谈对象用脑过度造成的吧,我女朋友是同事介绍的,是俺镇中学的一位老师,一个好女孩,对我很好。刚开始时她对我越好,我越痛苦纠结:自己的病——抑郁症,你说给她说好呢?还是瞒着她好呢?我没有勇气做出决断。告诉她吧,怕她离开我;不告诉她吧,又觉着对不住人家。就这样整日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既幸福着又痛苦着。吃药偷偷摸摸,有时工作忙起来还忘记吃,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导致又犯病了。护士,你说我该告诉她呢,还是继续瞒着她呢?”

爱琴听到这个问题,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想想自己还没有真正谈过对象,只是有过对某某男生产生过好感,也曾经收到过几个男生的情书,但从没有深入地交往过,所以面对这样的问题没有经验没有教训,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是李老师过来人有经验,坐在旁边笑着说:“像抑郁症躁狂症这样的病人,病好了就是正常人,就像感冒发烧好了一样,没有后遗症,完全可以过正常生活,所以你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李姨,你说我告诉她好呢?还是不告诉她好呢?”病人又在征求李老师的意见。

“这样的决定护士无法替你下,我们只能从医学角度给你讲解一些医学常识,供你参考,然后你自己下。像抑郁症、躁狂症这类情感性精神疾病等病人治好之后,再坚持服一段时间药,完全可以恢复正常,不留一点点痕迹,像上学、结婚、生子、工作、学习等等都没问题,我们经验过这样的病人多了去了,所以你相信我们说的话,不必过分担忧。”

“我怕遗传给下一代喽,您看我爸爸有精神病,我这又有抑郁症,也属于精神病,以后结了婚,哪敢要孩子?万一再遗传给孩子可就麻烦了,因为我深切地体会到这种病给自己、给家人带来的痛苦。”

“精神疾病是和遗传有关系,但又不是绝对遗传,只是相对来说的,有这种病的父母,下一代生这种病的几率比正常人群高。话说回来,哪种病不遗传?像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各种癌症等几乎所有病种除了后天因素外,多多少少都能和遗传扯上关系,因为孩子的基因来自于父母,当然啥病都和父母有关连,只不过关联的轻重罢了。照你这么说,咱大多数人都不适合结婚了,更不能要孩子了,国家也不用实行计划生育了。”

听李老师这么一说,大家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李老师继续说:“你看许多有精神疾病的人,他的老辈人并没有精神病啊,相反有的父或母有精神病的,他们的孩子也很健康啊。所以既然你们真心相爱,又都这么优秀和善良,相信科学,按疗程治疗,出院后坚持吃药,定期复查,肯定没问题的,再说老天也会眷顾你们的,别背那么大的思想包袱,只有轻装才能远行。”李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好的李姨,我懂了,谢谢您,您看不少病人整天吵着出院,说住院多单调多无聊,可我感觉正好相反。我觉着很充实,过得很快,这段时间既治好了我的病,又增长了很多医学知识,一举两得。实际上我已经把自己的病告诉她了。”

“呃,是吗?她能接受吗?经常来看你的那位女孩就是你对象吗?”李老师问。

“是的,她不仅没有嫌弃我,而且对我越来越好,看来她是真心爱我的,这样我心里就踏实了,可以安心吃药养病了,不再像以前偷偷摸摸、掖掖藏藏的了。如果想不起来吃药,她还可以提醒我、督促我,以后就可能不再犯病了。我会爱她一辈子不变心的,她让我住一个疗程——三个月,我就住一个疗程——三个月,一天都不少,争取把病彻底治好。现在我啥都听她的,她说啥是啥,将来也是个‘妻管严’。我们商量着出院后过段时间就结婚。以后再来复查的时候,我俩一块来,给你们带喜糖来。”

“太好了,太好了!恭喜,恭喜!真诚地祝福你们,喜糖就免了吧!”

“不,不,不,一定给你们带喜糖来!让你们分享、见证我的幸福。这里是我重生的地方,如果当时不及时送来,也许我早就像父亲一样成为地下鬼了,不信你看看我的手腕。”说着他把左手翻过来,掌面对着爱琴,爱琴伸过头一看,天哪!他左手腕部内侧竟有一处约五六公分长的刀割疤痕!还有一针针缝合时落下的针眼,清晰地摆在那里!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当时痛苦、抑郁、绝望的心情和对手臂的伤害。

爱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那么阳光、快乐、幽默、可爱的男士,曾经割腕自杀过。

爱琴发现他很会聊天,感觉这个病人很有女人缘,自己也很喜欢和他说话,难怪他的女朋友这样死心塌地爱着他,即使知道他有抑郁症,仍然一如既往跟着他,因为他身上确实有不少地方讨女孩子喜欢。

一上午爱琴熟悉了好几位病人,她发现精神科也挺有意思的,精神病人一点也不像村里人说的那么可怕,他们大多彬彬有礼,对大夫护士可好了,和他们在一起聊天,陪他们看电视、读书、看报、打乒乓球等都挺有趣的。

下午没有输液的病人了,护士长就安排爱琴和小黄在活动室熟悉病人,让他们跟着老师学习接触精神病人、观察各种精神症状、针对不同类型的病人给予不同的护理,并说这是精神科护士的一项基本功,要练就像孙悟空一样的火眼金睛。

护士长还交代他们班下多看一些业务书,医院里的大夫、护士出的书挺多,可以给老师们借来看看,办公室里也有几本,可以拿着看,看完再还过来,医院里有图书室班下也可以去借阅。

“好的,好的。”爱琴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时间就这样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过去了,她感觉过的好快,对自己新的工作也很满意。

可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活动室里有个叫霍某某的病人有点烦躁不安,对看护的郑护士说心情不好、烦闷,家人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他,害怕家人把他扔在医院里不管他了,担心自己出不了院啦。

郑老师劝了他半天,情绪仍不见好转,非要闹着找王大夫不可,郑老师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没办法,病人怎么劝说都不好,只有交给他的主治大夫;就像孩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只有交给他娘。”说完郑老师让小黄在活动室里帮着张老师看护病人,她领着病人出去找他的主治医生——王大夫去了,可是领出去没有半个小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霍某某在医生办公室里和王大夫聊着聊着,突然情绪失控,伸手一把抓过王大夫喝水的杯子,转身跑到墙角,跳到墙旮旯的一把椅子上,高高举着杯子,大声喊叫“我要出院!我要出院!”场面顿时变得十分紧张、恐怖、一触即发!

正在低头伏案写病例的一名实习女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吓得双手抱头“哇哇哇”地叫着,跑出了办公室。

王大夫一人在屋里沉稳镇静地应对着。

王医生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戴副眼镜,听同事们说他不仅看病看的好、医德高,而且歌唱的棒极了,有点像蒋大为。

斜对门医生办公室的赵大夫听到异样后,跑了过来,和王大夫一起劝说病人。赵大夫二十多岁,去年才分来的,个子1米8左右,身材挺拔,脸型有角有棱,很有男人味,是很多女孩子眼中的男神。

他俩一起安慰病人说:“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出院容易,这就给你办理,你还能不相信我们?先下来,把杯子放下再说。”

“不放下!不相信你们!和你们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这些大夫护士都是骗子!说我有精神病,让我住院。本来家里人不是给我看病的,是给俺爹看神经病的,让我陪着俺爹来的。可你们却把我留下了,把俺爹放走了!硬说我有精神病。你们侵犯了我的人权,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我必须马上出院!出了院就告你们!法院见!”

病人右手高高举着杯子,又气愤,又激动,浑身哆嗦着,一把鼻涕泪两行地哭诉着,看样子好像真的被冤枉、被误诊、被精神病似的。

那名实习女大夫急急慌慌跑到对门的护士办公室,惊魂未定地告诉护士长:“快!快!霍某某犯病了,在医生办公室里举着杯子要砸人呢!”

护士长知道后立即喊了活动室男护士张老师、总务男护士康老师和女护士李老师急忙向大夫办公室跑去,李护士手里拿了四根约束带,藏在背后以备用。

病人看到呼啦一下子围上来这么多的医生、护士,情绪更加激动,说:“你们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砸死谁,我也不活了!”

护士长一看情况十分危急,千钧一发。危难关头,他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地说:“大家都出去吧,我自己留在屋里劝劝他,看看怎么样,人围得越多,他越紧张害怕,越容易出事。我一个人在屋里,他可能会感到安全些,放松些。”

“不,护士长,还是我去吧,我一个女人,他可能更放心些,更适合。”李护士争着对护士长说。

“那好吧,你试试看,千万注意安全。”护士长说,然后和王大夫、赵大夫一起撤离到门口,大家就靠在门口外面的墙壁上小声地讨论着下一步行动,护士长说从仓库里抱几床干净的被子来,顶在男同志头上,往里冲的时候,防止被杯子砸伤。

四床被子抱来后,护士长、两名男护士、王大夫等把被子顶在头上、披在身上,贴着墙,密切注意听着、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准备随时冲进去,像警察营救人质一样。

“霍某,下来,放下杯子,别做傻事,有事给我说,我一定帮你解决。不就是出院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吗?值当的发这么大的脾气、闹这么大的动静?你想出院容易,我这就给院办打电话派车,护送你回家。”李护士温柔地、细声细语地说。

“不行,你们个个说的比唱的好听,肯定是骗我的。我现在谁都不相信,你们、家里人全都是骗子,骗子,骗子!我现在必须马上出院,叫俺家里人过来!”

“你家离这里二百多里路,又没有电话,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怎么可能说来就来呢?除非长翅膀会飞?还是像孙悟空那样会翻筋斗云?”

“我不管这么多,我必须马上见家人,你们听好了!必须立刻、马上!”病人说着说着情绪更加激动,开始在椅子上跺起来,跺的椅子摇摇晃晃,“啪啪啪”直响。

怎么办?

李护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耐心地说:“你下来,我给你钥匙,你自己打开病房大门走,这样总行了吧?你总该相信我一回吧?”

“不!我不相信你!你们都是骗子、骗子!虚伪狡诈。信任应该是相互的,你们都不相信我,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我说我是抱养的,我现在的爸爸妈妈根本就不是我亲生父母,是养父母!可有谁相信我?我的亲生父母在中央,是大官、是演员,我要去找他们,可没有人相信我、更没有人支持我,还反过来说我有精神病、是妄想。养父母不仅不让我去北京找我的亲生父母,而且还把我关在精神病院里,像蹲监狱一样受罪,像犯人一样被看着,我痛苦死了。请你们换位思考一下,替我想一想好不好?如果你们是我,你们还会这么淡定吗?谁不想认主归宗?!谁不想有钱有势?谁不想过一种人上人的生活?放着当高官的亲爹、有钱的亲娘不能认!跟着现在没钱没势、穷得叮当作响的养父母混日子,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他“啪”地一声把手中的玻璃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杯子被摔的粉碎,地板上撒满了玻璃碎渣子,随后他猛地跳下椅子,弯腰就要捡拾地上的玻璃碎片,这时外面的男士头顶被子冲了进来。

进来后,张护士迅速扔下被子,两手合拢从身后抱住了病人的腰和双手,然后紧紧搂住他不敢放松,赵大夫紧跟其后,跑了进来,就这样医护男女一轰而上,绑胳膊的绑胳膊,绑腿的绑腿,用四根带子把他绑了起来,成功地化解了一场危机,病人和工作人员无一受伤。

爱琴站在门外,看的胆战心惊、目瞪口呆。

天哪!这哪里是医院?简直是电影电视的拍摄现场;她这哪是上班?简直是在现场观看精彩、刺激、恐怖的直播片段。

上午的轻松和不经意,现在一扫而光了。爱琴顿时又变得紧张害怕、小心翼翼起来,同时对精神病人又增加了一份了解和认识——住院期间的精神病人毕竟还是病人啊,是需要吃药、打针、做心理治疗的人,他就像一枚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何地、何事就可能引爆。

但看着病人那痛苦的表情;那哀怨、无助、固执的眼神;那四肢被绑起来,腿脚踢蹬着,手、胳膊不住地摇晃着,然后被众人强行抬起来,急匆匆放到床上,接着胳膊、腿又被五花大绑似的,用四根带子固定在床帮上,像要用刑一样;同时病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叫骂、哀嚎,爱琴忽又可怜起他、同情起他。

万一这里面有隐情呢?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呢?那他现在的父母岂不就是养父母了吗?他岂不是被冤枉、“被精神病”了呢?看上去他那么聪明伶俐,说话又有条不紊。这没根没据、没影的事,他怎么会编的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的?像真的一样?

所以尽管医护人员合力、成功制止了这场突发的冲动暴力事件;尽管病人和医护人员无一受伤,但面对病人、面对眼前这些大夫和护士,爱琴心里还是五味杂陈,高兴不起来,和综合医院成功抢救一位病人的感觉安全不同,那多有成就感和自豪感!

这眼前的场景,这干的事……哪像是救死扶伤的医院?哪是医生护士干的事?哪里体现出悬壶济世救人的人道主义精神?怎么像警察抓犯人似的?

可霍某某是病人呀,他不是歹徒,没有犯罪;大夫护士也不是警察呀。

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谁能去证实、核实?

多年后的爱琴护理了太多这样的病人,对各种精神症状也都了如指掌了。再回忆起当年这事,发现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无知与外行!岂不知精神病人犯起病来,对社会、对亲人甚至无辜的人造成的危害,有时远比正常人有针对性有目标的犯罪带去的伤害大得多,不暂时用带子控制住他,又哪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替代呢?

处理好病人,护士长叮嘱一级护士:每隔两个小时给他轮流松松带子、活动活动四肢,以保持病人的肢体血液循环良好;天气炎热,隔一小时喂一次水,预防中暑;看护好其他病人不要招惹他或伤着他,因为被约束的病人是没有反抗能力的。

交代完毕后,护士长和大夫、护士们都一起离开了一级病室,接着“啪”一声把病室的门关上了、锁上了,然后洗手,又各自匆匆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忙去了,任凭被绑在床上的病人霍某某在那里不停地挣扎、哭闹、谩骂。

刚才惊险刺激的一幕对这些大夫护士来说,就好像啥事没发生一样;霍某某的辱骂、哭闹,他们也好像没听见一样,一点不气恼,好像骂的不是他们。看来精神病医院的大夫护士们挨骂习惯了,不以为然了;对这种突发的、惊险的事件也早已习以为常、司空见惯和应付自如了。

不一会,李护士端着一个治疗盘,盘里面放着一支抽好药水、套着安瓿的玻璃注射器从治疗室里走出来,边走边喊着男护士张老师,说王大夫给霍某某下针了,帮着过去给他打上。说着李护士一手端着治疗盘,一手掏出钥匙,打开一级病室的门进去了,张老师跟过去了,爱琴也紧跟着进了一级病室,一是准备帮点忙,二是更想看看老师们怎么给不合作的精神病人打针,这是以前从未见过,更没实践过的。

以前在小儿科实习时,常遇到小孩们害怕针,不让打,打针时有的又哭又闹,手脚乱抓乱踢。一般都是护士让跟来的大人,坐在事先准备好的一把椅子上,逮住孩子,双腿夹紧小孩的俩腿,然后一只胳膊夹着小孩的腰,大人上身子再向前探,把孩子上半身摁在大人的腿上,使孩子头朝下,大人再用两只手固定住小孩的屁股,这时护士蹲下身子,先用棉棒轻轻在屁股上转着圈消毒,接着只听的“啪”一声,针就打进去了,然后护士很麻利地抽回血、推药水、拔针、按压,一气呵成,并费不了多大的劲。因为孩子劲小,胆小,打针时大人、护士连哄带吓,孩子就会服从了。

可现在是给一个壮小伙子打针,尽管他已被绑在床上了,但还是可以坐起来的,屁股、腰、胳膊等还是可以晃动的,给这样一位浑身是劲、不承认自己有病的健壮年轻人打针,想想绝非一件易事。

果然不出所料,病人看见李护士端着治疗盘过来了,盘子里还放着一支抽好药水的针,知道肯定是给自己打的,猛地做起来,拼命地大喊大骂:“我不打针!我没有病!谁给我打针,我日她娘的比,我操他祖宗八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越是亲近的人,越坑你、骗你,我就是被我爸我妈骗来的。你们这样对我,不怕遭报应吗?如果我是你们或你们的孩子、兄弟,你们心里咋想?还会这样残忍地对待吗?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一下?你们大夫护士心真狠,真毒,目无王法,随意绑人,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不怕以后生的孩子没屁股眼吗?不怕我出去告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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