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濛濛细雨,,在这种天气普通官员们都是盼着能早日回家。
虽然官俸卑微,但这种生活好歹也是惬意的。
对于王译官他们三人而言,本来也是可以过上这等日子的,但遇上了江朝宗就没办法了。
四夷馆里的一间屋子里,屋外雨下个不停。
屋内虽是摆上了炭盆,但三人觉得自己心底很冷,感到很苦恼,因为他们碰上了工作狂人。
都到了酉时还不下班回家,人家不走,他们自己也是没办法走。
江朝宗已是更衣,换了一身便服,拿着这几本书一面边看,一面有不明之处,就找三名译官问话。
这三人此刻暗暗在心底纳闷,莫非要将这几本书全部读透不成吗?
在四夷馆里,每名译字生都要学习数年方才算出师,想凭这几天,就将几本书啃下。这几人都是暗暗好笑,不过他们索性也不说破。
任他去用功,到时候待他碰壁,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其中的难处。
这三人存心要看江朝宗笑话,不过在教授蒙文上,却不敢偷懒。一来三人相互盯着,二来他们教得尽心尽力,因为完不成任务,他们也要受累。
故而这番教导,他们比教授徒弟还要尽心个十倍,简直拿出浑身解数。
他们这一番小心思,江朝宗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也懒得计较,只是一章一章地读着,汉文不明的地方问王译官,蒙文不明的地方就问周译官,口语上不清楚的,就问詹译字。
渐渐的夜深了,“夜已是深了,三位就回家吧!”
詹译官几人对视一眼道:“下官不敢走。”
“无妨,本官也问得差不多,就暂且在这歇一宿,你们莫非要陪本官过夜吗?”
三人心道,这江侍读,还真是厉害了。
不论如何江朝宗这般敬业,三人心底还是敬佩的,但随即又心想,也好,明日再来看他的笑话。
第二天,三人一来,但见案上堆着书,而江朝宗正在看书。
“你们来了,正好,本官问之。”
立即拿起书问几人。
几个问题问完,参照书本笑着道:“原来如此,算是明白了,多谢三位为我解惑授业。”
看着三人呆呆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周译官一脸震惊地拱手问道:“敢问大人,你之前真的没读过蒙文吗?”
“确未读过,不过我读过藏文”
“怪不得得呢,,你读一日,顶得我们四夷官里译生一个月。”
王译官也是惊叹地道:“中允真不愧奇才,若不是碰上大人,,下官怎么也不敢相信,有人读书竟能过目不忘。
“是么?本官还是觉得很多地方不解。
下面三人对林延潮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这几日江朝宗问的问题,他们一开始尚能解答,到了后来随着他蒙文精深,他们已是越来越难回答了。
到了召见使节的前一日,终于将国书稿子写好,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对三人道:“这几日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江朝宗对三人道:“各位这几日来,与本官一并草拟国书已是辛苦了。待陛下召见使节后,本官必会为各位请功,到时必有赏赐。”
三人这几日都是被抓来‘加班’,早是一肚子苦水,但听见江朝宗肯为他们向天子请功,都是满脸的惊喜交加,一并道:“这点微末功劳竟也能上抵天听,大人此恩此德,下官等不知感激才好。”
见三人一副惊喜不已的样子,微微笑道:“尔等尽心替本官办事,本官岂会没有回报。诸位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随我一并至金銮殿上面圣呢。”
“是,大人”三人一并大声应道。
朝参官的车轿,在宫门前的下马牌停下。
官员随从们提起风灯,然后腰悬牙牌的京官,持着堪合牌的外官下了马车,走过金水桥在门籍上画卯,守门的指挥千户验过形貌,再查过牙牌,方才放入宫中。
一般的常朝仪在皇极门就好了,但这一次番国进表朝貢,则是御殿仪。天子是要在奉天殿上召见番臣,展现泱泱大国,四海来朝的气象。
这样大场合下,詹译官三人都是有些忐忑,江朝宗笑着对三人道:“反正国书格式,我们都已是拟好,以往如何就如何好了。”
三人都是擦汗道:“是,请大人先行一步,我等会同侍礼司后再去金銮殿上面圣。”
料想一切都已是安排计划好了,这等蕃国来朝的大事,礼部,侍仪司,会同馆那边肯定都是操练过很多次了。
料想中间出意外的可能很小。在朝仪时,只要待番臣进表后,自己当殿起草宣表就好了,其他并没有什么是自己要做的。尽管这么想,心底还是有些紧张,料想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为皇帝起草国书的情况。
在午门朝房里等了一阵,,商络,彭时,刘定之三位阁老陆续来了。
他们今日都穿着朱红色的蟒袍,以示郑重。
彭时先将林延潮叫来道:“东之,今日天子答谢番使的宣表,你可作好了”
说着一旁坐在椅上的商络也是看了过来。
从袖子里抽出草拟的宣表来道:“回元辅,这是下官这几日视草的四份宣表,各以蒙文,藏文汉文写好,请中堂过目。”
彭时满意地点点头,当下将蒙文的稿子放在一旁,只拿过汉文的宣表过目,然后对商络道:“你看东之处事真是周到。此四份宣表篇篇都可与诏书相媲美。”
彭时将宣表递还给他淡淡地道:“我看这两份还算贴切,其他两份还是有些不足,文辞太过华丽,到时就用这两份吧!”
江朝宗称是一声,然后就站到了几位讲官的圈子里。翰林里虽按年资来排名,但总得而言,讲官的地位,是要高于史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