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都统,名叫吴石皓。
云鸿没想到三日后傍晚的一间茶楼,吴石皓把他约到了这里。
“一炷香的时间,灭了飞斧帮七大高手,整个宁府丝无动静。吴某也是请过镖师的人,但此番想来,能接云镖师一合之力的恐都没有。”
“都统大人过誉了,有镖在身一心只为保安,武力几何只是技法之别罢了。”
吴石皓眯了眯眼,“吴某也是武人,来见云镖师看的便是武力,不知云镖师愿否赏个脸来我吴府做镖师?”
云鸿一怔,随即忙道:“不瞒大人,镖师坐镖何处,都是镖局统一安排,在下做不了主。”
“那要是本官去做这个主,云镖师可有顾忌?”
云鸿略一迟疑刚要开口的时候,吴石皓哈哈一笑,“如今吴某手上正好有几趟镖,一点不瘦,不知是该和云镖师说话还是要我去一趟吉公镖局呢?”
“在下只身一人无有护镖之力,自然应和镖局谈。”
吴石皓却摇起头来,“问题是,如果没有云镖师,这一趟镖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吉公镖局来做,你我二人既已坐在一起,总不能自个搞出个哑巴亏来吧?”
武人说话,着实直爽。
“这些镖镖局会接,但云鸿不能走镖。”
“可那吉公镖局有什么面子接我的镖?”
“大人看得起云鸿。”
“所以才说,没有云镖师一句话,这些镖哪里有吉公镖局的份。云镖师既然心里明白,那吴某做起来倒也没什么顾忌了。”
云鸿看着这个吴石皓,说是一面之缘都有点过,但这人的所作所为简直像世代交情那般帮扶自己,他又哪里知道,那宁府月夜清扫了吴石皓的心腹大患。
这一天,孟中达亲自来到吉公镖局。
初始来看,吉公镖局简直要笑坏了,大丰号的物镖孟中达有意全权交给吉公镖局,但说出的条件,直让吉公镖局一愣。
孟中达点名,必须是云鸿到孟宅坐镖。
吉公镖局不甚明白,怎的坐了一趟镖还做出渊源来了,这边不想推、那边不想辞,正在调和之际,不知是何路子,这件事就传到了宁府。
宁隆化也是奇了,不就是一个镖师吗,怎么还争到了郡台府上?可一听说对面之人,宁隆化这心气立时平和了不少,孟中达是个大人才,又是土生土长的宏晔郡人,只有他的生意在州台那里也是响当当。
哪个镖师派哪家,尤其对坐镖来说这是镖局的秘事,孟中达也没想到,这一下子就给杵到了郡台那里。
借着这档子事,宁隆化正好跟孟中达牵上了线,这官商相交,自古诸多避讳,有些事情大明才是大暗。这事一传出,郡台一个不能忍就要请大丰号的人来说话。
孟中达吓得够呛,没想到要个人还要出个篓子来。可来到宁府之后,这一席话就更诡了,从头到尾宁隆化根本就没提云鸿二字,所聊之事全是生意事。
这个场子下来,孟中达这个精明的生意人也“栽了跟头”,宁隆化满心只想让宏晔郡商人如何做大做强走出去,却一点解法都不给,想让孟中达牵这个头却没给这个头儿一句交底的话。
凡事就怕“你先去做”,孟中达心里七上八下,全然摸不清这位郡台的路数。临到末了,孟中达为云鸿一事向宁隆化道歉,宁隆化却显得颇为大方,一个扬手又把云鸿退回了孟宅,算是孟中达此行惟一的“收获”。
孟中达没想把云鸿要出来,不过既然郡台点了头,重回孟宅的云鸿也不可能还做个简单的护院镖师。云鸿虽无辜,但事因云鸿起,在郡台那里吃了一记摧马鞭,这事他得找云鸿说道说道。
是日黄昏,孟中达备了宴席。
“初见云镖师便觉不是一般人物,万没想到还让孟某和郡台大人抢了起来,果真是秀木于林、领浪于海呀!”
“孟老板,在下也不想弄出这样的误会,云鸿深表歉意。”
“世事都是看人下菜碟,若不是你镖局后面来的人实在入不得眼,孟某也不至于如此小题大做。”
“孟老板错意了,您是镖局的贵客,后去的镖师若有不周,还望孟老板多多担待,后续必有改观。”
“还轮不到你向我赔礼道歉。”
云鸿一沉,心知这孟中达怄着火,保不齐还在郡台那里触了霉头,可说千道万你可以发几句牢骚,但不能全撒在云鸿头上,孟宅还是宁府,你得去问吉家人。
但偏偏,就有了此局,云鸿心知事情必有下文。
“云镖师可走过物镖?”
“走过。”
“你这般英武之人,走镖必也是一把好手。”孟中达神色有所缓和,“三日后,我手上有一批货需要一队镖师护佑,我想让云镖师带头来走。”
“孟老板有何需求直接和镖局说便是。”
孟中达摇摇头,“我不想和你那镖局多说一句话,这趟镖你若走成,日后大丰号的货都由你担。”
云鸿立时大惊,“孟老板,在下只是一介镖师,并无自己的镖队,如何担得起大丰号的货。”
“云鸿,我让你担,担的是名,不是让你挑个扁担一天给我跑十趟。我孟中达看的不是镖局,你在哪里,我便把镖跟在哪里。”
云鸿有些激动,护镖一年得此信任,在云鸿内心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褒奖。
孟中达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云鸿,“孟某今年三十有二,不比云镖师大多少,生意上的事得意复失意、失意复得意,今时终于有了些底子。这些年来生意多在一郡之内,与镖局打交道不多,大丰号是后起中的后起,比不得宏州大商,这条路要闯出去便一定不能困在一州之内,所以这趟镖若成,也是云镖师成全了孟某。”
云鸿对宏州商界多少有些了解,这个孟中达是个有魄力的人,他本是继承家里的建材生意,备受打压之后毅然转行做起来棉布,最初也是磨难重重,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多年勠力直到占了宏晔郡的一半市面。
“不知货往何处?”
“漠北。”
霎时间,云鸿便愣了一愣,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漠北?”
“这几年,我联系了那里的几个堡子,漠北对棉布的需求大得惊人,这条商路若能打通,局面岂止是走出宏州这般简单。”
云鸿的脑子里根本听不进这些生意上的事,他只知道——
大漠行镖,是镖师的坟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