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之地也是大齐之土,前朝时候天下兵荒马乱,许多人背井离乡投身大漠,在五六百里甚至千里外的地方养一些牲畜过活。大齐一统之后,重点整治休养七州,北漠不毛之地尚不在朝堂政令之中。
大齐各大镖局的业务范围从未延伸到北漠,这里头最大的一个原因便是——
马匪!
千里大漠,流窜着无数的马帮,这些个个都是恶虎,除了官队,遇见任何队伍都能杀红了眼。镖界有话“宁可空手走云岭,不佩满甲过大漠”,这大漠行镖人人畏之如虎。
孟中达正要开口时,云鸿把半盏茶定在桌子上,“云鸿可以领镖,但镖局人手我不能张罗。”
孟中达目中绽光,他当然知道大漠行镖的可怕,这些年来多少商家想去那里捞大油,最后都落个财货两空。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能做漠北的生意,其间巨大的利润对商家来说几与横财无异!
“你放心,这一次的镖礼,我会让吉公镖局无法拒绝。”
“孟老板,如果只给镖局镖礼,大漠行镖不好找人,就算来的人恐也难当大用。”
孟中达心领神会,“我会落到实处。”
云鸿点点头,富贵险中求,镖师熟这个道理,只要这一票够大,心里想着干完这一票就收手的不在少数。
大齐旱镖,难不过岭子镖。
大齐水镖,难不过沧河镖。
但此二镖加起来也不如大漠镖。
云鸿接此镖,不全是因为孟中达,也不是此间的大镖礼,也因为护院一年半,他实在是不想再昼夜颠倒坐镖了。
……
深夜的宏晔城,三个人坐在一个酒馆里。
武英和周戈走镖刚刚回来,余大鹏则是明日出镖,一年之中难得能这样一聚。
“大鹏,你这次可是百万两的银镖,这样的肥差几年都遇不到一次,不能弃了。”周戈看向余大鹏。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十万两百万两,老云要走大漠,那可是风沙一刮就要掉脑袋的路子!我必须去,别的不说,一个刀环斩十个马匪,我还能杀他三十个!”
周戈咧咧嘴,“鸿子走镖哪来的砍杀,你也就是一路蹭吃蹭喝。”
余大鹏不饶,“寻常路子你这么说我不反对,可他要走的是大漠镖,大漠镖啊老哥!比的就是拳头,老云身边不定是些什么货色,我去了,他保货我保他,能在我金鲁刀口下活过一个眨眼算我输!”
这时武英开了口,“大鹏,你自己老实说,在吉公镖局混得怎么样?”
余大鹏一愣,“好着呢啊!一队哪个不是靠我壮胆,大爷横刀立马,虎不虎头枪的都是渣渣,就他们那点底子,恶虎没张嘴就哆嗦!要是没我,那就是骨头塌了、肠子萎了,最后连……”
“行了行了!”武英赶忙给他打住,“你在镖局风头盛,谁也不知道你和鸿子的关系,这一趟无论如何你不能去。”
“知道又怎样,我服老云啊!再者说了,给的还有单个镖师的镖礼,我赚个快钱不行吗!”
武英皱眉瞅着他,“你这种每年光分红就拿上百两的人,需要快钱?”
“我、我楼里有小妾,小妾要我赎!”
武英一拍桌子,“成!你要是敢拿这个借口说事,那我们都不拦你。”
余大鹏立时把脸皱得跟个三秋橘子也似的,“老哥哥……我就随口一说嘛!”
武英白了他一眼,“这趟我去。”
不等余大鹏说话,周戈立时不干了,“抢什么抢,我在三队就是人身镖,要护鸿子周全谁能比我合适!”
“我走过大漠镖,路上识得一些人。”
武英这话一出,余大鹏立时眼睛大亮,周戈刚要说话,却见一双锐目狠狠向自己盯过来。
“原来是有老师傅啊!那敢情放心!行行行,你去你去,不过那么肥的镖礼,回来你可要好好请我们一顿!”
武英不再说话,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咦?他怎么了?”
“他怎么会走过大漠镖呢?”周戈喃声道。
“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请我们呢。”
“我就知道,老师傅都抠!”
……
第二天,镖队、商队在宏晔城北集结。
大丰号三十辆马车载着两千匹棉布,连车夫带随行总计五十多人,吉公镖局派来的镖师规模不小,一共来了十六人。
这些人不全是二队的人,此路凶险,吉公镖局发下告示,整个镖局内部自愿报名。这也看出大漠镖的异常之处,天下镖局没有一家有这块的生意,一切都不能沿用寻常规矩。
这种镖,春点、镖旗根本都不用亮,大漠马匪只认刀枪。哪怕你大齐最强的镖局来了,人家也不晓得这是哪头蒜。
马匪眼中看到的,都是猎物。
武英骑着大马和云鸿并列走在最前。
“老哥哥,不想回镖局就是怕你们犯险,怎的这也拉不住呢?”
“你不回,我们可都在,那俩也是争着,可谁让我更怀念和你走镖的日子呢。”
云鸿微一笑,欲言又止,武英在旁,让人踏实。
他们曾经陪过云泽,这让云鸿一直有一种被罩着的感觉。
北漠横跨宏州、盛州和贯州,三天时间走了五百多里,茫茫荒漠才映入眼帘。
步入大漠之后不久,便能见到稀稀寥寥的马车,有的往北走、有的向南来,这些人多是战乱时离散而又不能割舍的人,寻根、觅旧,多年来不曾停歇,这些马车马匪一般不会劫。
可就在这时,云鸿看到了又一支车队,慢慢悠悠走在沙路上,共有四辆。不知这是谁家保的镖,云鸿也不敢贸然,随在其后缓缓走着。
可怎也想不通的是,前面这伙人好像是来观大漠风景的,直让人觉得那车里的人饮酒作对好生逍遥。
云鸿拍马上前,“朋友,劳烦快一些,要不停在旁边让个路。”
咯咯咯咯,一声轻笑猛然传出,云鸿就近的那个帘子忽然掀了开,露出的一副面容直让云鸿满心错乱,怎的这个时候也能遇到?
“你叫谁朋友啊?”
“陶镖师也有差?”
“可不,这一路着实烦躁呢。”
云鸿一阵恍惚,心说姑娘真是什么活都敢接。
好家伙还明目张胆慢慢悠悠,真以为这是在大齐走马观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