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裳剑法”号称“舞剑魁术”,这种剑法创立的初衷便是为宴乐助兴,但历经三四百年的发展,被人在实战中发扬光大,不改剑法的轻灵秀雅,转合承接之处多了许多杀势。
更是在最近这个百年里,古裳剑法出了数名震动江湖的侠客,一时成为江湖上的热门武学。
此来之人绝非花架子,变笛为剑之后,整个人气势陡然大变,身法更是随之快了许多!陶江月心中大诧,想到是个高手,万没想到竟是如此高手!
手中握着笛子,悠哉悠哉好似侠士,可一旦换成了剑,这人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杀手!
甚至于,他的声音都变了,“说了不想多杀人,怎奈有人唤黄泉!”
疾飞扫叶,剑花如电!
一袭白衣通杀暗夜,抬势如咆、走势如啸,逼得陶江月暴退难闪!
腰间一扣,飞刀疾出!
“阴损把式,何见大天!”白衣人冷笑一声,正在陶江月翻过屋脊的时候,一片大刀迎面抵来!
千钧一发之际,大刀入了“剑阵”,细一看,那刀都卷了刃,用的恐是下下等的铁料,可在一阵剑舞之下,那铁片赫然巍立!
云鸿虎口一震,胸中一声亢、步如踩莲灯!
古裳剑法已经被改造得很妙,但它最初的漏洞永远根治不了。
这种剑法眼花缭乱,至强者能舞出剑阵之光,不舞这一通便打不出古裳剑法的精髓。但在行家眼里,越是眼花缭乱越代表废招越多,有些虚招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看着唬人根本伤不了人。
云鸿整把刀、半只臂都入了那所谓剑阵,只见剑光毛尖飞、不见丝血能沾刃!
远看去,云鸿的半个身子都好像入了绞杀之地!陶江月呆了,那白衣人更是痴傻了!此非莽夫,这是料准了古裳剑法的空门!
但即便有人深谙这一点,也无有胆敢肉身试法。片刻之间,云鸿刀口由竖而平,一声闷响拍在那人胸腔。
气血疯狂涌上,那人酝了许久方才没有喷出来,“你是,何人?”
白衣人看着云鸿,长了一颗刺猬头,大坎肩子又黑又皱,哪里是江湖人的模样,但这般眼力与招数,又岂是一般的江湖人所能比拟。
云鸿拖刀上前,“兄台,今后踩准着点,有些宅子不要乱闯。”
白衣人口中不饶,“听你这口气,是要与整个江湖作对了?”
“古裳剑耍成这样,门派里也就是个三流,我给兄台指条明路,你到不知山找飞鱼问问,图个真把子总比这些花拳绣腿强。”
“你说什么!”这人刚要怒声,那“飞鱼”二字深深抓住了耳朵,“飞、飞鱼?哪个飞鱼?”
“江湖上还有哪个飞鱼?”
“你莫说大话!”
“去了之后报笙箫二字,再见之时但愿不是这府墙之上。”
白衣人冷冷道:“你说的若为真,我戴三童鞍前马后陪你护院都成!”
“说话算数。”
那人不再多言,转身跳下房梁,瞬息消失在夜色中。
“飞鱼,是那个飞鱼?”陶江月惊呼。
“是他。”
“你们有交情?”
“算有一些。”
“我才不信,认得他的人怎么会做镖师。”
云鸿笑了笑,“没受伤吧。”
“那倒没有,多谢云镖师援手。”
云鸿看向中庭,那吴都统起了身,与宁隆化寒暄了几句,身子有些晃荡。可在出了宁府之后,那吴都统猛然一个抖身,立时变得正常无比,四顾望了一眼,缓缓坐进了马车里。
深夜无风,云鸿与陶江月坐在屋脊上。
“从前还以为坐镖的都是镖师行当里的下流,此遇云镖师才知道,只要有龙虎,尽处都是卧虎藏龙之地。”
“没想到陶镖师夸起人来很是入耳。”
陶江月笑了笑,“到了后半年,走镖更有的赚,云镖师就没点其他打算?”
“我是入了镖局的人,手上的镖都是以年为计,今年怕是挪不了了。”
陶江月眼珠一转,“我听说这个行当的大人物都是走路镖的,尤其是银镖,话说你那个吉公镖局有那么强大吗?把你这样的厉害家伙发配来坐镖?你该不会是在镖局里得罪了什么人吧?”
云鸿一笑,“我是新人,哪有机会得罪人。”
“那我懂了,你这是被原来的镖局排挤,一怒之下出走,来到个新地方不想重现当初的阴影,所以任劳任怨什么活都干。”
“都挺对,不过并非一怒之下。”
“我可没说是那种走街骂娘的怒,人这最大的怒都在心里,就像说出来的苦都不是苦,能喊出来的怒便也不是怒。”
云鸿看了一眼陶江月,明明一个底都没交,经这姑娘一说却把自己翻了个底朝天。
云鸿好想有口酒,怎奈这天还没有亮,“听这意思,陶镖师后半年是打算走镖去了?”
“那是自然。”陶江月毫不犹豫,“我算了算,一年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后半年是旺季,大肥肉都在那个时候,傻子才在这里看家护院……”
“啊,不是,我指的是我们这种自由的镖师。你想啊,你们镖局年底分红是一大笔,我们这种散镖师靠不得这点,碰见大财主多给几两赏钱那就是感恩戴德了。”
此时此刻的陶江月,和那夜飞扬跋扈不一样,和半青月沉稳庄重也不一样,聊到了生计时她又变得异常活泛。
云鸿笑道:“想来我也不会做一辈子的护院镖,他日走镖路上,还望多多照应。”
陶江月眉毛一挑,“哎?我可不是与你告别的,真要到了告别的日子,不得弄个像样的排场,哪有屋脊匆匆这样的事。”
“那倒是,那倒是。”
“要我说,镖师路也是江湖路,只是我们比江湖人更累,更容不得半分潇洒。像你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受排挤,不过咽得了大气才能扛得起大旗,多花心思揽尽黄泥堆山头,总有一天做自己的场子。”
不知这一席话是有意还是无意,让许多云鸿刻意避开的东西重新长了出来,有些事情、有些心气如果没有人提,它将埋在一个人的心里直至陌生。
离开潇洒江湖来走镖,云鸿就已变得安分,他无太多的追求,支撑他镖师的路子,无外乎大哥的死因,再就是每年给二哥的治病钱。
好似所有的志向都放进了当年的江湖,后来他把这些裹了起来放在口袋里,时而不知还有没有带在身边。而这个陶江月,她明明没有一件明确的事,却能字字定在云鸿心口,说得轻描淡写,意味却又深长。
云鸿也是奇了,自己素来如此,以为裹得森严,怎到了这姑娘眼里一切就还如此透彻了呢?
陶江月站起身来,“没个靠谱的人我是不敢入镖局的,可要是有一天云镖师有了一家自家的镖局。”
“怎么样?”
“愿做你家的镖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