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仕林托媚娘援助,得到参须数根,将它们一并煎成汤药,正要端与母亲服下。
“哥,会不会有问题啊?”正在这个时候,碧莲忽然从半路伸出一只手来,阻挡住正要喂母亲服药的仕林,只见她一脸忧心忡忡,似是对这药的功效有所怀疑。
“唉,不会的,这药做出来就是要给娘喝的嘛,相信我。”仕林却像是早知道自己妹妹在想些什么一样。
“不是这个意思啦,哥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参药来得好生奇怪,这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碧莲见仕林误会,便将她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反正再奇怪的事情我也见过了。”这次开口的却是李公甫,作为一家之主,他此时最有发言权。他心想此时反正也没有别的方法,便教仕林尽管放着胆子去试就好,颇有些大丈夫的气魄在里面。
仕林得了爹爹这话,再劝慰碧莲一句,道:“碧莲,你放心好了。那位老爷爷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再说了,他也没有理由要害咱们啊。”碧莲听父亲和哥都这样说了,也只好点点头,接过哥哥手中的汤药罐,拿起药匙,让爹爹抱起娘亲身子,然后自己再一口一口地喂娘亲吃药。
仕林在一旁,看着碧莲给母亲喂药,一时感触颇多,想起自己少年生病的时候,母亲也是这般与他喂药。如今时过境迁,双方易位,才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为他人担忧的痛楚。
“菩萨啊,希望你能够保佑我的药能有作用,让娘能够平安醒来。”想到这里,仕林双手合十,虔诚默念道。
在仕林家人焦急地等待药物见效的同时,宝山这边,却是在餐桌前面,和爹娘一起很是平常地吃着晚饭。只是他隐隐查觉到今天的二老有些不太对劲,推推搡搡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一样,十分怪异。
这顿饭吃得怪不安稳,这让宝山觉得自己必须揭穿他们。便问父亲道:“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爹?”
二老互相瞧了对方一眼,尴尬地笑笑,原来儿子也不似外人说的那么痴,他二人的小心思全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宝山娘对宝山笑笑,搬出一个凳子坐在他旁边,道:“娘这里呢,有一件事情要问问你,你可要老实地说奥。”
宝山也笑,娘果然是有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她要问什么问题,我先应付着看看便是。因说道:“娘问话,孩儿怎么敢欺骗你呢?”
“我问你,你是不是钟意上哪家姑娘了?”
“这。。”哇,母亲这一上来就是一招杀手锏啊,不过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宝山表面上沉默不语,心里却已经开始疯狂地打起他的小算盘,娘问这个是要做什么呢?不会是想要去提亲吧。。可碧莲才刚答应要来我家,我把这事告诉我妈,他们再整出些什么事来,碧莲又会怎么看我呢?
“怎么啦?”另一边,宝山娘看到宝山如此为难,心里也自有些路数,想是孩子心中有什么为难之事,不肯轻易出口,故而向宝山说一句:“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告诉娘,娘好帮你解决问题啊。”
“没有啦,没有。”宝山矢口否认。
“唉呀,怎么会是没有呢?你是娘生的,你心里面想什么,娘还会不清楚吗。看看你最近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明明就是有事情嘛,说,到底是那家的姑娘啊。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去提亲啊。”宝山娘依旧不依不饶,一定要问出一个究竟来。
“哎呦,娘。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谈这件事情做什么呢。”宝山被问得很是郁闷,只好承认下来。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有喽?”宝山娘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直乐得合不拢嘴。只见她继续道:“那她是哪家的姑娘?你告诉娘,娘去帮你撇这一撇。”
“娘,我自己都没辄了,你怎么去帮我撇这一撇嘛。”宝山见娘这样便要提亲,心中急躁,便将自己多日以来郁结在心中不敢说的话和盘托出。原来他自己也很怕碧莲不会同意,故而才从一开始就只想着与碧莲搞好关系,从简单的朋友做起,再做到兄妹,然后再向她提出求婚,只是碧莲对自己一向冷淡,他心里也十分苦恼,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碧莲开开心心地接受自己。
“谁家的姑娘这么难缠啊?”宝山爹也加入了问询的行列,他在一旁听说有连自己儿子千方百计都搞不定的姑娘,心里也很惊奇。他多少也了解自己孩子一点,虽然自己孩子有些痴傻,可是论到讨女孩子欢心这一块,宝山却也颇有些本事。虽然他平时并不愿意做那些多余的撩拨事,可他本人对女孩子还是会有非常高的吸引力,试问一个帅气的阳光男孩,拥有一身精绝的武艺,大多数女孩子看到,心中都会涌现出一种安全感吧。是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能够这样对自己孩子无动于衷呢?
“这不是人家的问题啦,唉呀,我也说不清楚。”宝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心乱如麻,想自己如果能够知晓碧莲的心思,还用在这里毫无头绪的生闷气?如果自己家境能再好一些,又怎么会遭受到李伯父的鄙夷呢?事情错综复杂,犹如毛线团一般,他自己又怎么能讲的明白?也只能是乱发些牢骚罢了。宝山娘看在眼里,脸上流露出慈祥的微笑。这些事,她年轻的时候经历的多了,用她的话来说,这小年轻的心中总是会装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老是喜欢臆测,而不是勇敢地冲上前去表白什么,所以才有了许多错过。
也好,也该开导他一下了。想到这里,她开口说道:“不用说了,娘都知道。这感情的事情啊,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越乱呢,就越有情。娘看你啊,这回是真动了真情了。加把劲喽,多做些她喜欢的事情,不要猜疑来猜疑去,要大胆一些,该加把劲了,儿子。”
“我也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加把劲啊。。”宝山还是有些泄气。
“怎么,她不喜欢你?”这回问话的却是父亲。
“也不是啦。。”宝山扭捏了一下,其实他也并不是很确定,可是想起今天他走时候,碧莲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要是就此否定,好像也不是很合理,便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出来。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你搞得我都糊涂了。”
“我自己也很糊涂呢。您又怎么会清楚呢?”宝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宝山娘听说,心想这姑娘对我儿子半依半就,莫不是有什么顾虑在里头?会不会是?便再开口问宝山道:“那难不成,她是嫌我们家穷啊?”
宝山听母亲这样说碧莲,以为她错看了碧莲的为人,心中一时焦急,也不顾那些旁的什么,忙为她辩解道:“我义妹不是那种女人唉。”——虽说他父亲可能是这样,宝山脸色有些黯然。
他没有想到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一不留神,把义妹二字泄露了出去,在旁的二老听得,却是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心想原来他们两个都已经这种关系,却只瞒着他二人不讲。想到这里,再暗暗感叹一句这年轻人的心思,虽然也都是一样路数,可要想琢磨透,却也并不容易。
“嗨,说了半天,原来就是你那个结拜的妹妹啊。”对于他结义的这件事,他二人也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他还有这点小心思在里面。他既然能够说出来,那就好办多了。想到这里,宝山爹拍拍胸脯,中气十足地向宝山提议道:“这样吧,你改天看看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孩子叫到咱们家来,爹帮你和她说。”
“唉呀,我都说过了,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您怎么也和娘一样,就喜欢穷搅合呢?”宝山被烦得紧,放下碗筷,拿起衣服回自己房间去了。
“唉呀,孩子,你那一撇已经画出去了,爹会帮你画另外一撇的。”他爹见宝山走远,方才对着宝山离去的方向呵呵笑道,“这孩子啊,就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我看啊,他们两个,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只见斟起酒来,吃口饭桌上的菜,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娘见他如此,也会心地跟着在旁边一起笑,再站起身来向他敬酒——一如他们少年时那样。
咱们的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咚——咚,咚,咚。”“天寒地冻嘞。”“咚——咚,咚,咚。”
打四更的人敲着锣从仕林家门前走过,见李捕头家中仍旧灯火通明,心中十分困惑。他最近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家这会儿还亮着灯了。会不会是有什么缘由,或者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算了,保不齐又是他家公子哥外出晚归,被他爹抓住教训呢吧。”打更人心中劝慰自己道,他是不愿意太往坏处去想的,加上他听外人说这李家的大公子啊,最近很是不安生,老是跑到山上去做些怪事,每天早出晚归,荒废了学业,搞得自己娘都气倒了。
可李家公子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他依稀记得自己见过那孩子几次,他面相很和善,待人都是用一副笑脸,对长辈毕恭毕敬的,即使是对他这样职业的粗人,也全然没有半点架子,十分平易近人,是个非常儒雅的书生。这样的孩子也会对自己家长如此的忤逆吗?
说起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人在半夜亮灯了,就在半个月前,他就遇到过一次,那是路过梁连他们家的时候。当时梁家也点了好几座灯在那里,还不时地从中传出几声严苛的讯责声。听说是他家那个小公子不认真学习,被一个老师罚抄了50遍《中庸》呢!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唉,说来那老师也是严厉,自己孙子以后要是找老师,说不准就拜在他的门下到时候就拿这件事吓吓他,保准让他用心读书!打更人在心中无不得意地想到。
他收起锣来,站在李捕头家门前左右各瞅了一眼,然后突然缩起头来,对自己啐了口唾沫,道:“唉,你瞎想啥呢。像你这样的小人物,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没必要替他人瞎操这份心,人家李捕头家境不比自己好得多,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是想要帮忙,他或许还不要你哩!还不如早点打完更,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要紧。想到这里,打更人抖一抖身体,勉强振奋一下精神,拿起锣又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天寒地冻嘞。”“咚——咚,咚,咚。”
更声逐渐远去,再看仕林家中。李公甫和仕林两人都伏在桌上,双眼紧闭,隐约可以听见一些均匀的呼吸声,碧莲则倚在床帷旁边,身子一仰一合,好似岸边摇曳的蒲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栽下去似的。一家人全都昏昏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
病床上,许娇容缓缓动了动手指,幅度很小,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来。
感觉到四肢百骸处传来的剧痛,她想要动作,却发现四肢根本就不受她的驱使。
“娘,娘醒了。”碧莲兴奋地叫道,忙起身来到另外两人身边,将他二人摇醒。“爹,娘醒了,娘醒了!”
许娇容终于苏醒,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可是,事情果真会如此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