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之争消停了两天。第三天,王东琅随左乃光二度登门。
左民一见堂兄来了,作揖道:“不知乃光兄今日要至,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虽然姓同在左,那左乃光却长得是一副痞子样。还在洛阳时,庄园自给自足,除了耕农外,主人们也有事做。到了淮左,没有了田地耕作,左江一支扛起了家业大任,其他宗亲却渐渐地变得懒惰起来。左江当时便已经感到头疼,可还得养着他们。这会儿,左乃光进来,鼻孔朝天,礼俗不顾。他双手往胸前一叉,说道:“今天借着二弟在家的机会,咱们可得把话说明白了。左家产业,不是单属你们一支的。过去十多年,都是你们这一支独占鳌头,而我们,只能靠你们的施舍过着穷酸的日子。同一曾祖,却这样不公平!得改一改了!”
左民听了,故作惊讶状,说:“乃光兄年长于我,何以在左氏家史上犯糊涂?要不要跟我一起到宗堂里去查家史?”
左乃光哪里有什么左氏家史的概念?于是他瓮声瓮气地说:“何须查什么家史?二弟说来听听便是。”
左民便开始叙说:“淮左左园乃是从洛阳左庄园南迁来的。洛阳左庄园属于我的祖父,你的伯公左干,由当年的世祖武皇帝所赐。后来,祖父把庄园交在了家父的手里。家父继承祖业,全力经营,有耕地、作坊、织坊等等。父亲慷慨,宗亲得福。等到左园被迫南迁,耕地尽失,父亲转而经营商务,以求继续左家大业,福荫左氏旁支。我三弟左纳接替父亲重任,成日辛勤,不敢怠慢。而乃光兄你呢?你是经营盐业,还是居家闲散?左氏经历如此,何来不公之言?”
本来,当左民祭出宗堂里的家史时,王东琅就暗自叫苦,只能硬着头皮任凭左民滔滔不绝。等到左民言毕,只见左乃光无言以对,无异自取其辱,王东琅只好脑筋急转,为其找台阶下。“乃光是心直口快之人,求均以为二公子不宜全盘否之。兹事体大,盼左家各堂能齐心合意,从长计议,力求公允。求均还有事,先不奉陪二位了。”说完便拂袖先退,把个左乃光吊在半空。
左纳见状,就问:“许久不见乃光兄,今日要不要一起喝几杯?”
左乃光连忙逆势而退:“哦,不啦,我也有事。今日我说的,二弟三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是这么说的吧?改日再议。”
厅堂顿然安静了下来。左纳看着左民,几天来的事情让他感到自己这位二哥的巨大变化。“二哥,以前看你挺内向的,看样子是不到关键时深藏不露。这次亏得你回来,他们太猖狂了。”
左民没有马上回答。他抓起案几上的茶,招呼左纳:“三弟,喝茶。”然后自己先喝了一口。
茶有些凉了,左纳便唤采英换热茶。
采英走了,左民说:“三弟,你看王东琅这些日子的所言所做,不觉得让他继续做这个账房总管非常不妥了么?”
左纳答道:“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哥,前不久我对账时,发现钱少了一笔。我早有让东琅走人之意,只是觉得此事重大,想等二哥回来时一起决断。”
左民说:“没错,王东琅是跟随左家从洛阳到淮左的重臣,在左家的大迁徙和开辟淮左大业上有功。但是他已经变了,变得和左家离心离德,我们实在无法再委以账房总管的重任。他不是一直想靠向林乡龙吗?正好,趁此机会,我们顺水推舟,免了他这个账房总管,也不让他再和左家商务有涉。”
左纳云:“二哥所言正合我意。只是,左家一时哪里去找账房总管?”
左民反问:“我临行前不是推荐了萧立华吗?”
左纳恍然大悟:“是,我已经请他过来帮忙了!”
左民云:“好。此人大勇大智,忠心不二,头脑也清醒,绝对可以委以大任。至于账房知识,做熟了就好。说实在的,只要他在,我就可以放心离开淮左。”
一听左民提离开,左纳眉头又皱了起来。“行,就依二哥。不过,你也别这么快就提离开淮左吧?过几日就是爹的三年祭日。三年祭祀一做,二哥无论如何得帮我张罗和小蝶的婚事。”
左民喝了一口刚上的热茶,笑道:“我料三弟都快憋不住了吧?你放心,在所有这些事都尘埃落定之前,我不会走的。现在,咱们得去见萧立华。”
左纳看着二哥,笑了。
萧立华住在离左宅不远的房子里。左氏两兄弟的到来,让他惊喜不已。他两手紧拥左民的双肩,“石山(左民字)兄回来啦?太好了!多年不见,你还是很武英啊!”
与昔日出生入死的战友重聚,左民的感慨不打一处来。“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我太高兴了!谢谢你过来帮左家的忙!”
萧立华露着清朗的笑,“说谢干嘛,我们谁跟谁呀?”
“夫人和孩子呢?”左民问。
“他们挺好,过得满习惯的。怎么样,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左纳代答:“我忘记告诉云诚了,我二哥在惠安那边成亲了。”
萧立华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几度,“太好了,我总挂意着这个事呢。有孩子了吗?”
“儿子七个月了。”左民回答。
很快,左民便把话题转向左家账房总管的事,郑重地邀请萧立华担任这个职务。
萧立华一听,先是有些为难,“石山兄,我是个粗人,打打杂还可以,这账房事关重大,我怕不行啊。”
左民说:“没有人生来就行的,头脑不糊涂就好。算账和规划的事,做做就熟了。顺便和你提一人,是个女豪杰,叫曾小蝶。”
萧立华说:“知道,她是咱左园的私塾兼武艺老师,我儿子可喜欢她呢。”
左民神秘地笑了笑,“是,还有,她可很快就要成我的弟妹了。”
萧立华把再度亮了的眼光转向左纳,“哇,少庄主有艳福啊!”
左纳有点尴尬,嘿嘿两声笑。
左民介绍说:“这位小蝶聪明过人,明白事理。如果需要,账房的事她绝对可以帮上忙。另外,焦家和左家是几十年的至交,焦书颜和他的父亲左园老总管一样,是位宅心仁厚的人。还有霍少虎兄弟,云诚(立华字)应该也认识他们。我相信几位同舟共济,定能深固发达左园大业。”
萧立华是个明白人,左民话说至此,左家长公子的心意昭然明现。“石山兄如此信任,立华还有什么好说的。请兄长放心,立华一定尽心竭力帮助少庄主。有大家的力量,左园一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