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本章朝代背景在北方仍是北魏,在南方是南齐。京口在今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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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之龙离家后,不久便渡过了黄河。过河后,左之龙打开地图,看了看,然后叠好地图,继续往前走。
他登上了古鸿沟的渡船,站立船上,听艄公嘴里哼着当年霸王的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与当年左民和少虎淮右护盐时走的邗沟相比,霸王和汉王当年以为界约的鸿沟,如今已经不甚通畅。“小伙子,这条水路今后得靠你们来打通喽!”老艄公一边吃力地撑着竹竿,一边说道。行了一阵子后,船终于被淤泥堵住了,左之龙只得下船来,续走旱路。
月明星稀,左之龙夜宿荒郊。
左之龙渡过淮水。上岸后,他撑着木棍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照着爷爷的指点,左之龙赶上了邗沟渠道上的船,朝长江而去。赶上风浪,只见天际那红红的夕阳,在风口浪尖上一沉一浮……
最后,左之龙跨越长江。马背上长大的他,领略着大江汹涌。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摇晃中,让他感到十分的震撼。
到了南岸后,他步履蹒跚,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京口(今镇江)。这一年是496年,南齐建武三年。这时候的左家掌门人是左其望(左纳玄孙)的孙子,二十四岁的左任贤。左任贤中高身材,相貌清朗,深谋远虑而不失果断,温和仁厚而不失威严。此时的江东左家虽然还没有到富甲天下的地步,但是财物实力已经超过左纳甚至左文秀时许多。也是在他的手里,左岸生的后裔和左纳、左健的后裔曾经有过的嫌隙得到了弥合。
当左之龙站在丹徒左家大宅大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是衣衫褴褛,两脚淌血,两颊内凹,体力几乎要支撑不住。
其实,刚刚离家的时候,他是有些茫然的。他知道江南和武川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第一次离家,独自出这么远的门,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最终到达目的地。穿越山西的滚滚黄土时,他仿佛是在朝圣一般。那一个从爷爷那里一直传下来的信念,支撑着他跋涉山地高原。而当他渡过了黄河之后,回头望河北,武川已经无影无踪。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够回头。眼前,是绿野成片的华东平原。爷爷说得对,过了黄河,路就好走多了。爷爷在等待着他的好消息。找到江左宗亲,是武川左氏后代的梦想。黄河渡过了,他也可以渡过长江!
现在,当他站在“丹徒左家”的巨幅匾额下时,这两个多月来的记忆刹那间几乎全部消失,而他又如同站在梦中一般。他就这么呆呆地,像一座塑像那么样站在他祖宗的辉煌之下。
大门吱呀一声,走出来一个人。这人叫陈阿吉,是左宅里的下人小头目。他看见了呆立着、乞丐不如的左之龙,皱起了双眉。
“走开!走开!站在我们家门口,也不嫌寒碜!”说着他动手将左之龙往后推。
左之龙清醒过来了,连声喊道:“我要见这里的主人!我要见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是你能见的么!趁早走开,不然我打断你的腿,贱人!”
陈阿吉推左之龙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后面驶过来。极度疲惫虚弱的左之龙被陈阿吉连推带打,几个踉跄,撞在了从后面而来的马车上,立刻倒地。
“停住!前面倒下去的是何人?”车上的左任贤一边喊一边从车篷里探出头来。
马车停住了,左任贤下了车,急急走到昏倒了的左之龙身边。
“庄主回来啦!”陈阿吉一边堆起笑脸一边迎了上来。见左任贤正在探视那个“贱人”,阿吉就说:“这个疯子,刚才还说要见您呢!”
“你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左任贤直起身来,问阿吉。
“主人,您看他这副模样……”
“适才,是你推他的么?”左任贤打断阿吉的话。
“我不推他,他就直直进去了。”
“你过来,把他背进去。”左任贤不由分说。
阿吉不解,“主人,您是说……”
左任贤提高了音调,“把这个人背到屋里去,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进了屋,左任贤又吩咐另一个叫得琅的下人给左之龙喝水、清洗、换衣服。
得琅在给左之龙换衣服时,不小心碰翻了他的行囊,一叠纸笺掉了下来。得琅不经意一看,大吃一惊。他手捧着纸笺,急急来到左任贤书房。“庄主,庄主!”他连声叫道。
“什么事?进来说。”
“庄主,您看!”
左任贤一见纸笺中的“左氏家训”字样,眉头一扬,问:“哪里来的?”
“就在刚来的那个人的行囊里。”
左任贤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往客厢房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