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之龙昏昏沉沉地躺着,脸上露着不安和痛苦。
“兄弟!兄弟!”左任贤呼唤着。
仿佛在遥远的异乡路上听到故人的呼叫,左之龙慢慢睁开了眼睛。
左任贤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目光碰到了他的。左任贤那聪慧、英俊而带仁慈的神态,与左之龙梦中江左亲人的风姿不谋而合。他想要坐起来,左任贤俯下身来,双手将他扶持了起来。等他坐稳了,左任贤双手从得琅手中拿过左氏家训抄本,呈到之龙跟前,柔声问:“敢问兄弟,这个,是哪里来的?”
左之龙没有直接回答,却轻声反问:“敢问兄长,兄长可是丹徒左园的庄主?”
左任贤点头说:“我就是丹徒当下的庄主左任贤。”
左之龙一听,忍着全身的痛楚,单膝跪倒,热泪坠落,激动不能语。
左任贤动容,心中已明白大半。他知道,当年左家从广陵迁至丹徒时,左岸生一支留守广陵。后来,岸生夫妇携两个年少的儿子渡江南下到了丹徒,后又移居健康附近。岸生还有后代住在广陵老宅。451年广陵左宅被毁时,留在广陵的堂亲遭难,几个孩子的母亲被害,大哥二哥不知去向,而父亲及一男一女随左战英南下到了丹徒。现在这一支堂亲的后代就住在庄园里。
左任贤猜测,这位不知从何方千辛万苦前来丹徒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当年失散的堂亲的后代。想到这里,他连忙将左之龙扶起,“贤弟请起,坐着说。”说着一边示意得琅搀扶之龙回榻上,一边招呼丫鬟送汤水。
左之龙仍然跪着,直到说了声:“弟弟左之龙见过大哥!”才被搀扶着重新靠到榻上。
热汤来了,左任贤亲自端过汤碗,送到左之龙跟前,“之龙弟弟喝点热汤!”
左之龙双手接过汤碗,泪眼看着大哥,然后将那汤一饮而尽。
那神奇的热汤,既让左之龙恢复了体力,也慢慢抚慰了他激动难耐的心绪。“仁弟告诉大哥,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左之龙便告诉左任贤,他家在大青山北边的武川镇,祖父名左弦飞,是当年广陵左园左岸生的玄孙。说着便展示出爷爷亲笔书写的左家广陵老宅如何被焚,他如何与亲哥哥离散,如何被掳、参军,后来在武川成家立业的历史。说到这一路,左之龙说,他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翻山越岭,遭遇过狼和蛇,和路匪殴斗过,被人从水里救起……过了淮河后,他,一个武川军人的后代,竟靠一路乞讨活了下来……
最后,左之龙把左氏家训诗全文一字不漏背诵了出来。
原来,自己这位堂弟竟然是从大北方千里迢迢下来的!左任贤一言不插,凝神听着,眼睛早已湿透,心头感慨不已。左弦飞遭劫,祖孙三代被阻隔北方,却能谨守左家之宝。左家儿女不管隔离多远,多久,靠着家训和家史的力量,他们总能凝聚在一起。
左任贤当即差人唤来左之龙的叔公左存瑾及其孙左二鹏。左存瑾一见左之龙,惊喜之下,当即情绪崩泻,拥着孙侄哽咽起来,“之龙啊,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见到北方的亲人哪!你爷爷怎么没来啊?他好吗?”他掐着手指算,说:“你爷爷今年应该是六十一了吧?记得他大我三岁。”左之龙也激动不已,告诉叔公他爷爷还好,日夜念着他;只是家里还有事情,而且年纪大了,不便出门,故让他先来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