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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岭Ⅰ号”列车,第11号车厢,餐车。
“是的,瑜姐,他下车了。刚才列车的广播不是这么说的嘛,还有名为土星的礼物什么的。喂喂,他下车是自愿的啊,可不是被我俩气走的啊!”
约瞪大眼睛,显得非常无辜。他的话音刚落,车上的广播便开始播送列车还有30s就要发车的消息。此后,霖又向瑜娓娓陈述事实:即使现在想要追上孟,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谢谢,我知道了,真是遗憾。”
瑜无声地坐到了孟的座位上,好不掩饰神情中的惋惜:“只是,孟为什么要下车呢?”
“他说呀,自己非常、非常讨厌什么什么‘恶性竞争’,所以坚决不会留下来......嗨呀,甭提了,在我看来不过是这小子无力改变与接受现状时、为可耻的逃避找个借口罢了。真是个矛盾的家伙——又足够懦弱、又足够坚定,哎。”
约久违地陷入苦恼的境地,一度嬉皮笑脸的面庞此刻染上了深深的遗憾与担忧。
“约,你刚才说恶性竞争?”瑜的眼中闪过一丝火焰。
“嗨,可不是嘛。”约无奈地耸耸肩,更加愁眉苦脸起来,“恶性竞争,挺抽象却也挺普遍的一个概念,你说谁没遇上过、谁不讨厌呢?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啧啧,那表情阴沉得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真是可怕。唉,能把这么抽象的东西讨厌得这么具体——我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估计是些挺惨痛的事儿吧。”
“不过,瑜姐也请你不要担心,就算孟再怎么厌倦竞争什么的......我也不认为他会离开花岭。姑且不论离开的方式有多么残忍,我想,花岭本身总归还是美好的。《花岭日报》的标题下写着,‘花岭存在的初衷是治愈同样身为失败者的同胞们’。”
“嗯......”瑜心不在焉地应答,内心却掠过一丝惊喜。
厌恶着恶性竞争?
孟,这就是燃烧在你灵魂深处的火焰么?这样真好。
恶性竞争啊,瑜想。也难怪,虽然无从得知你所经历的过去,但在现实世界里,与竞争作对就相当于与万千竞争的受益者作对,孟啊,这怎么可能成功?厌恶而无力改变,厌恶就退化成了厌倦;厌倦而无力改变,厌倦就退化成了逃避。
于是,逃避吧,逃避吧,逃过悲哀的高考,逃进花岭。
只是,我不允许你再逃下去了,因为我们所憎恶的是相似的东西。花岭孕育着丑陋的恶魔,但也孕育着这些恶魔的克星。只要你愿意,花岭就是你逃避的终点——在这里,我们终会击溃我们所厌恶的一切,而永不会选择卑躬屈膝、囚禁于它们的桎楛之下。
如果你所痛恨的敌人就是那些愚蠢的竞争,我们,终将成为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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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霖,还有一件事想征询你们的意见。你们介不介意在下一站就下车?和我一起,不是花岭的3层西站哦,而是花岭2层东站。那样的话,我们应该能快一点与孟汇合。”
瑜真诚而急切地面向二人说道,于其说是征询意见,不如说是迫切的请求了。
“下一站下车?可是,我们难得拿到红色车票才能被保送到3层。为了与一名无关紧要的人汇合而冒不必要的险,我想,很不值得。”霖反驳。
“小霖,孟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我能够感受到孟的潜力,也相信他会成为我们最有力的伙伴——你应该明白,在遍地都是竞争的花岭,拥有伙伴是多么重要。另一方面,我想,你们也知道花岭的总财富是有限的,以低层作起点固然会面临更琐碎的风险、但也有机会在较小的竞争压力下拿到更多的资源,继而拥有抵达更高层的资本。”
约与霖二人一言不发,似乎也在正仔细斟酌着利弊得失。
“最后。能够抵达3F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你们不一定能竞争过3F的其它人,而只要竞争失败,就有可能面临失去生命、被逐出花岭的风险。加入我的队伍,我至少可以确保你们不因竞争失败而被淘汰——我有一件特殊道具,名叫‘木星’,它与孟的土星属于同一系列。木星可以做到这一点,请你们相信。”
“......”霖陷入良久的沉默。
“霖,我觉得瑜的分析很有道理。老实说,我也想找一个比较低的起点,首先积攒足够的经验与充分的资源、摸清花岭的生存之道。然后才有资格一鼓作气冲到最高层嘛!”
约一脸认真,言语间充满恳切:“而且啊,嘿嘿,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我瑜是很值的信赖的伙伴。只是,瑜似乎知道许多我们并不知道的事情,这让我有些不安。”
“一切你们不明白的事情,我都会在下车后澄清的。我保证。”
瑜简单地做着最终陈述:“好啦,到达3F还有大半天时间,我必须暂且回到列车后方、陪伴我那位黑色车票的朋友了。晚上9:30,花岭2F东站抵达前,我会再次回到餐车这里。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请在那时给我明确的答复。”
“请等一下,瑜姐。那张黑色的车票......我想确认一下,可以吗?”霖请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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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亲爱的。”瑜从随身挎包中取出一张晶莹的墨黑色车票。于黑色车票之上篆刻的信息,只有逆着强光才能看到,或许这个设计也是某种身份的象征吧。
霖双手接过车票,逆着窗外的朝阳看去。车票上的一切信息都关于一位名叫“琪”的女孩子。接着,瑜将自己的玫瑰红色车票也交给霖查看,霖这才完全安心下来。
“抱歉,瑜姐姐。刚才不该那样怀疑你。”
“别在意,小霖,刚才是我不够真诚啦。”瑜双手接过霖递来的车票,冲她柔和一笑。
之后,瑜起身,向他们摆摆手,从容地转身离开。离开之际,瑜不忘回望了一眼那张曾经呆过的餐桌——就是在那里、在她手中,一张精致的餐巾纸最终化做一封珍重的信。而现在,原本放端着信的桌角已然空无一物。
一定是被孟拿走啦,因为那里写着“孟,亲启”呀,瑜想。一想到,孟肯定是拿到那封信后才下车的,瑜的内心也姑且算是安定了许多。
暂且让那封信陪着你吧,孟,这样也好。瑜想。
约与霖二人也向瑜挥手告别。
“花岭Ⅰ号”列车不知疲倦地继续驶向远处。车窗外,半边天已经亮得通透,柔和的橘色光芒坚定地穿透走廊,继而流畅地奔向更远处的平原。
那里,黑暗越来越少,光明越来越多,看上去一副充满了希望的样子。
此刻——6月9日的阳光普照之下,花岭,正在迎来一年一度的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