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辉光流溢,管亥周身金芒乍亮,惶惶如日,不可逼视。在他的头顶上空,一尊神象虚影浮现,其象躯伟岸,遍体符图云篆,如来自九天之上,代天行罚,气象森严。
“——嘶!”王离倒抽一口凉气,满面惊容,“这是什么?”
他隐隐生出一种感觉,管亥仿佛化身不周神山,立地而顶天,巍然屹立,不可撼动。对方的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蛰伏着龙象,力量狂猛暴烈,深不可测。更有甚者,他从内到外似有旺盛生机外溢,体表疮疤瞬间脱落,光洁如新。
王离仰头瞥了一眼,注意到,就在管亥的脖颈之处,两枚由先秦古篆书写的文字浮现,——巨门。
“巨门?”他满腹疑窦,忽觉身形一轻,双脚已然离地。
自己竟被管亥环抱,生生提离了地面!
王离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心中泛起苦意:要败?想不到,第一次立威,竟就要以失败告终……
却不料,神象虚影来得快,去时却更快,如昙花一现,瞬间溃散无踪。同一时间,管亥周身金芒隐去,身上力量则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泻千里。
“嘿!”王离抓住机会,舌绽春雷,猛地一拧腰,将管亥甩飞出去,头下脚上地砸落在地。
“咳咳,主上,我输了。”管亥剧烈咳嗽,一脸心悦诚服。
“侥幸罢了,你很强,相当之强。”王离口中谦虚,暗里已惊出一身冷汗。
小觑天下豪杰了,差点翻车……
他心生好奇,又问道:“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管亥摇摇头,如实相告道,“数年前,小人曾得过一场重病,差点早夭,靠得大贤良师的符水才得以活命。当时,大贤良师身边弟子曾留我一言,若遇上困难,可颂念神名,即可化险为夷。刚才,我就是……”
“神名?”王离皱眉,若有所思道,“是哪一尊大神?”
“中黄——”管亥没敢说下去,显然,他害怕出现刚才的变故重演。
“中黄太乙,是吧。”王离却早有预料,替他说完。
“嗯。”管亥点点头。
王离陷入沉思。
中黄太乙,正是太平道所信奉的神灵,而那位大贤良师,自然是张角了。看来,太平道已在中原大地上偷偷落子了,管亥就是一颗潜在的棋子。
——太平道的手段,果然诡异莫测!
“阿亥,以后万不可颂念此名。”王离嘱咐着,不动声色地,他换了个亲近的称呼。
“是。”管亥点头应诺,心中大喜。
他不傻,心知自己已在一众少年中脱颖而出。
“主上是王氏子弟,且少年有为,文武全才,前途不可限量。”管亥暗暗道,“跟着他,我也能出人头地!”
“下一个。”王离深吸口气,舒展筋骨道,“刚刚只是热身,我还有余力呢。”
他嘴上轻松,实则严阵以待。
有了管亥的前车之鉴,王离可不敢有任何托大了。
“我来!”又一名魁梧少年上前,抱拳道,“不过,主上,我不擅角抵,想较量些别的。”
“你叫什么名字?”王离打量少年,微笑道,“但说无妨。”
这少年同样体魄雄健,却和略显痴肥的管亥不同,他体型匀称,虎体猿臂,彪腹狼腰。他目如鹰隼,英气十足,举手投足间透着骄矜之气,视旁人若无物。
对于少年的骄狂,王离倒不反感,反倒有几分赞许,所谓“人不轻狂枉少年”,有锐气并非坏事。
“小人韩猛。”少年抱拳道,“小人不通角抵,但擅长手搏。”
“手搏?”王离双眼一亮,微笑着道,“固所愿也。”
手博,即徒手搏击之意,是拳术的前身。
相较于角抵,王离更精通手搏,也更有信心。
但韩猛一出手,他则脸色大变。
呼~~
韩猛一掌拍出,卷起磅礴声势,风声尖啸,如惊雷贯耳!他的掌击看似直来直去,却暗藏诡异弧度,如游蛇逡巡,奇诡莫测。
仅一掌,就有滔天之势!
嘭~~
王离神情肃穆,双掌起落似慢实快,如封似闭,横亘于周身之外,稳稳抵挡下这一击,而手掌已被震得生疼。
“快,诡,且沉重!”他微微色变,阵阵心悸,“手搏中最简单的‘拍’,竟被他演绎出了如此变化,如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王离已然确定,韩猛确有自傲的资本,他竟比管亥更强出不少!他的名字实在取得倒是不错,管亥给人感觉是“彪悍”,他给人的感觉则是“猛鸷”!
“再来!”
韩猛一击无功,蓦地长啸一声,双掌连击,一掌紧跟着一掌,疯狂直击而出!
拍!拍!拍!
他似乎并不懂得其他手搏之法,但一记“拍”击,却是衍生出万千变化,不止变化多端,更是滔滔不绝,似化身千手佛陀,横击天地。
王离大惊。
自己面对的似乎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怒海惊涛,掌影奔腾如同滚滚海潮,遮天蔽日,无所不在!
“喝!”
他稳住心神,双掌护卫周身方寸,绵绵若存的掌影隐约凝为虚幻球体,拍、拨、牵、推、压、挑等无数变化交替,凝为固若金汤的强大防御,只守不攻,岿然不动。
掌击声似疾风骤雨,听得一种少年纷纷色变,韩猛的进攻狂烈无匹,但王离的守御同样密不透风,两人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使出浑身解数,气象纵横,鬼神莫测。
“我输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长串雨打梨花般的闷响后,韩猛后退一步,神情颓丧道。
所谓“刚不可久”,他狂攻猛击,自然难以持久。
“手搏六篇,你学了几篇?”王离面上从容,实则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已是强弩之末,说不准韩猛再多撑片刻,认输的就会是他了。
“我只懂这一招。”韩猛老老实实道。
“只懂一招?”王离咋舌,微笑道,“到了我这,手搏六篇你尽可学习,到时候,你的实力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不,不用。”韩猛却摇头拒绝。
“为什么?”王离一怔。
“我老师说了,我比常人的心窍少一窍,不够聪慧,不善机变,多学不如少学。”韩猛拱手道,“还不如将心思放在一件事上,反而能有奇效。”
王离肃然起敬,问道:“阿猛,你的老师是谁?”
韩猛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四方游历,只是经过我家乡时,指导过我几招而已。”
王离失望,又面露沉吟。
他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尽信自己对三国的认知。
兄长王融、王叡,还有眼前的韩猛,似乎都是籍籍无名之辈,但三人的才华却绝不逊色于一些他熟知的人物。或许,这些人只是时运不济,何况自己对三国史只是浅尝辄止,不识英雄也属正常。
“还有人要挑战吗?”王离环顾一圈,笑眯眯道。
寂静,绝对的寂静。
再无任何一人挑战。
管亥彪悍若蛮象,韩猛猛鸷如貔虎,连这两人都落败,一众少年自然清楚,自己上去也绝无机会。
“看来,这顿炮豚无人可独享……”王离故作惋惜,却忽然话锋一转,“只能大家分食了。”
少年们本来垂头丧气,闻言一怔,纷纷望向王离。
“不过,五十人分一只炮豚,不够吃啊……”王离则神态自若,“还好,我备了肉羹、鸡子和胡饼,应当够咱们吃了。”
鸡子,即是鸡蛋。
肉羹,胡饼,鸡子?
众人听得食指大动,直咽唾沫。
而且,听口气,王离似乎要和他们一同用饭?
“主上威武!”管亥喜笑颜开,抢先道。
其余人喜出望外,也齐声道:“主上威武!”
王离笑意晏然。
一旁,姜俨则暗自点头,老怀宽慰:“能御下,可得人,小少爷果然也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