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草灰味扑鼻而来。
母亲煎好了中药，端到面前。
自打出生，石力就体弱。
这几日不知为何，更是突然的高烧不退。急得家里面忙里忙外，焦心如焚。
医院去过几次，也看不出什么，只给配了几副特别贵的药，还做了CT……
在乡下的奶奶懂点中医特意赶来，虽然也瞧不出所以，但拣了些难喝的草药，服下后倒是蛮管用。
奶奶看着孙子没有了大碍，便惦记起家里头那两只会打架的鸡，又着急地匆匆赶了回去。
一路风尘仆仆的，让石力好生感动，所以尽管药苦得很，他也坚持一直在服用。
石力皱着眉头把药喝完，然后收拾一阵，就歇下了。
五月的夜晚，风扇不停嗡嗡地摆动。
洗过澡之后的石力，全身擦满了据说能驱蚊安神的八神花露水，可却怎么也睡不着，在自己的专属地铺上，不停地辗转反侧。
石力对于这种又老又旧的，30平一个月还要租金2200的房子，十分不能接受。
需母亲劳劳碌碌替人洗车一个月才能换来。
这要是在他们老家，是能租一年的。
可跟别人家比起来，似乎又淡然了不少。
隔壁朱亮亮家三口人，住的更是只有十几个平方，自己还要像哆啦A梦一样睡在壁橱，那租金不还得要1800嘛。
来这边三年，换了几处，帮着搬家也搬过几回。才知道，这已经是附近最便宜的了。
据经济年报上所说，江岳市周边人均工资都在一万以上，房租已经算是很低了，听闻明年要适当再调整一下。
估计要接着涨他个十个点左右，才不辜负资本的一个小目标。
而这一万加的人均工资，石力不禁感叹，他们家可能连拖这个后腿的机会都没有，类似他们这类的外来务工人员，自然是不计入人均的考核范畴。
母亲小学文化，只能靠替人洗车来解决房租的压力。
三年来，人老了很多，她却说是锻炼了身体，健康了不少。
父亲爱吹牛，说自己以前是大学毕业，来到这边，就是没有遇到伯乐。
第一年只能在工地上绑钢筋，好在一天能有个300多！
……但没要到钱。
听说老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那一年最后，只得卖了爷爷家那头缺了门牙的老黄牛，才够平时开销的数。
到了第二年，外卖行业井喷，要很多人，父亲就改行做了名骑手，一个月风雨无阻，也有个4000左右。
这个城市哪里低洼容易积水，他都一清二楚。
幸亏这三年来，石力还算给力，被学校特招录取，学杂费全免之外，每个学期还另有奖学金。
父母没管他要过来，说让他自己提前学会理财，等考上了名牌大学后，要开销的地方多了去。
石力觉得很有道理，不知不觉就攒了一万多。
想到这里，他就突然难过了起来。
自己如今的状况，委实不容乐观，明天也不知又该怎么和班主任交待。
而最后的大国试，按照态势，要是他落榜了，父母这多年来的辛酸，又如何对得起？
嘴里依旧回味着中药的苦涩，看来明早再去其他便利店买瓶饮料解解苦吧，要那种真能中奖的。
唔——
唔——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没几声，老妈便接起电话，看来她也没怎么睡着。
“喂？”
“什么？我马上就来！”
老妈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打开灯，不到一分钟就穿戴整齐。
“妈，什么事？”石力问道。
“你爸打电话来说，他送外卖的时候逆行，不小心撞了别人的比亚迪！人家却要讹他10万！”
“妈，等等我。我也去。”
石力站起身来，喝完药，气色稍是好了些。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门，熟练地穿过黑漆漆的弄堂，跑到马路边。
二人骑上共享单车，摇摇晃晃地蹬了起来。
夜深人未静，路上依旧车来车往，喧闹不息，明亮的路灯有点刺眼。
夜里1点钟。
皇后大道仍然车水马龙，江岳市大部分的销金窟都坐落在这条纷华靡丽的大街上。
此时正是黄金时间。
霓虹灯浸染夜色，五光十色的倒影中，穿梭着姹紫嫣红的各色车辆。
不时传来阵阵轰鸣响。
而一辆平时常见的小电驴，在这里的一条辅路上，看起来就显得格外突兀。
小电驴前，一辆纯白色轿车正打着双闪，溜圆的车灯尽管出现裂痕，但是依旧典雅尊贵。前脸的格栅虽然变形，然而照样大气奢华。
反观小电驴，则是惨不忍睹，已然看不懂车头是什么形状。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名肇事的红色骑手服男子居然毫发无事。
男子身旁，交警已经赶来了。
帅团的保险经理也一并在，正点头哈腰地向对面西装革履的司机模样老者不停道歉。
不一会儿，两辆共享单车也凑了过来。
“孩子他爹，这辆比亚迪好像比一般的比亚迪要贵几十倍不止啊！”
石母冲了过来，一看情况，愣在当场。经常洗车的她一眼就瞧出了这车的不凡。
帅团的保险经理挺着个啤酒肚，黑着个脸走了过来，若不是恰好路过，他才不愿意现在处理这种难事。看了看手表，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正在前面的KTV等着他呢。
“老石，你也不好好看看这里的交通标志，这么大个红圈里一道杠，你硬是开进来！把保单拿来！”
石父听完石母所说，再见平日里吆五喝六的经理在司机面前一副孙子模样，顿时有些心慌，难道这一下真他娘的值10万？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单子递了过去，忐忑不安地问道：“经理，这公司可以帮赔多少钱？”
胖经理接过保单，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心里好像七上八下的样子。
“多少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你这得全出！保单上面写着清清楚楚，若是乙方是过失全责，概不负责。”
石父闻言，瞪着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石力听后，立马抢到父亲身前，对着保险经理说道：“哪有这样的保单？岂不是霸王条款！”
而一旁的司机老者也是将目光投了过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胖经理面红耳赤，看了看手上的江诗丹顿，怒斥了一句乡下人懂什么，便自顾自地离去，不再理会这一家三口。
而“乡下人”这仨字，仿佛像是定身术一样，施在了石父石母的身上，竟让二人不由低下头来，沉默了许久。
而石力更是意难平，刚想上去继续追问这名出言无礼的胖经理，无奈胸中突然升腾起一口闷气，登时让他气息紊乱，难以呼吸。只得停下脚步，眼睁睁地望着对方扬长而去。
“咳咳咳——”
这该死的怪病。
石力咬牙切齿。
这时，一直寡言的司机老者走了过来。
石父看着不禁追悔莫及，自己不该图那一两分钟的捷径，违反了交规。
老者没有看向石父，而是定眼看了看少年，问道：“你是一中的石力？”
石力诧异道：“你认识我吗？”
老者笑了笑道：“你和我们家小姐是同学。我以前偶尔在你们学校的荣誉榜上见过，好像一直是全校第一，所以有点印象。”
而这时，纯白色车辆的后车窗缓缓降了下来，一名光艳逼人的少女看了过来，黑白分明的亮眸，在细长的羽睫下，顾盼神飞。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陈叔，我们走吧。”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不冷不热。
“是的，小姐。可这车......”
“算了，不用赔了。就当是谢谢人家这几次帮忙垫底，没让我继续班级倒数第一。”
老者躬身，然后走回驾驶室。
汽车从三人身前快速开过，驶向远方。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嘀咕着慢慢散去。
“我们一起回去吧。”石母将共享单车还到马路旁的站点后，又走了回来道。
“嗯。”石父轻声应道。眼神有些虚浮，很是困倦。
于是三人推着一辆将近报废的小电驴，往回走去。
身后的霓虹灯打在身上，突然觉得是那么的火辣辣，仿佛要将人晒化了一般。让人恨不得马上离开。
石力低着头，方才那位坐在车中的少女就是他的同班同学，许沁。
许沁说的那些话，父母应该是知道了。
可此时，二人越是沉默，他心中越是心痛。
他不知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只愿一直这么推着小电驴。
本是长长的一段路，一下子就走完了。
“明天还是我去见班主任吧。”回到家后，石父平静道，“老师这段时间经常有打电话。”
“考不上，大不了我们就回农村去，那里的空气比这里要好多了，菜也比食堂的要新鲜。”石母柔声道。
石力听后，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都知道了。
......
三人回到屋里，已是3点。
尽管已经很晚，也很困乏，但依旧把澡洗完了，才愿入睡。
石力躺在地铺上，看着低矮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最近他有一种幻觉。
也许跟这场病有关系。
总是感觉自己正在被人窥视。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
好像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似乎很是激动。
夜越安静，这种错觉就越强烈。
【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无与伦比！】
突然，石力心中传来一声赞叹。
可是回过神，便又不见了。
……
【无数个纪元！终于有一组可以令神满意的序列了】
【滋滋——】
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次，又是呢喃声，又是电波声。
石力不禁感到莫名的诡异。
莫非是隔壁朱亮亮家在看科幻片？
好像不对，她家还没有电视机。
石力闭上眼睛，沉下心来，继续静静聆听。
【将他升上来吧。】
又传来一道声音。
骤然间，石力心神一震。
四周的空间变得扭曲朦胧。
只觉自己的灵魂急速脱离了肉体。
弹指间，飘向广袤深空。
他看见了万千星辰环绕自己左右。
空间类似螺旋结构地上升。
嗡——
伴随着剧烈的耳鸣。
石力的世界一片虚无。
既不是空白，也不是黑暗。
没有任何的色彩。
仿佛这里根本不存在视觉。
更别说有什么空间，任何直线与平面，一切都没有。
唯独只有一种存在，那就是意识。
【这……这是哪里？】
石力的意识在波动，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
【你好，人类。】一丝念识荡漾，【这里是众神的国度，一个高维度的世界。】
做梦吧！看四体看多了？
石力有些迷糊。
嗡嗡——
意识又传来波动。
【你没有做梦，因为你是三维世界的生物，临到四维世界，就只有意识能存在】
石力好歹也是曾经的学霸，这道意识的逻辑分析起来似乎像是那么一回事，至少比起做梦要强许多。
但自己还是不太确信，于是试着想道：
【那你们既然来自四维，投影到三维不是难事吧，要不这样我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片刻。
【好主意。】
随后，这个世界便有了光。
石力惊叹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世界。
无数五彩斑斓的气泡漂浮在天际，替代了繁星，点缀着黑暗。
耳边也终于有了声音，阵阵空灵般的美妙音符回荡在周围，远胜天籁，洗涤灵魂。
脚下没有土壤，自己是悬在半空中的，仿佛没有重力。
不一会儿，眼前的事物又变了个模样。
意识被带入了一座沧桑古朴的大殿，石柱有如摩天大楼那般矗立，殿顶更同天穹齐高。
石力瞠目结舌地不停张望着这个四维世界投影而来的三维空间。心神无比的荡漾与震撼。
即使是在史诗级电影中，也不曾有过眼前如此壮丽的建筑。
慢慢的，各式各样的摆设，陆陆续续在这里凭空出现，丰富了起来。
一道道巨大的影子穿梭在其中，各自忙碌。
石力顿时觉得自己就好像蚂蚁，在仰望着无法观测的世界。
紧接着，光芒一闪，一位全身白袍模样的身影出现在视线的远方。
然后一眨眼，便来到自己跟前。
石力惊慌失措之间，白袍身影传来声音：“现在可摸得着头脑？”
石力腼腆地摸了摸后脑勺，还是非常难以相信，但这确实就是真的！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不知是男是女，还有那面庞更是无法窥测。
白袍身影接着缓缓说道：“首先恭喜你，你肯定充满着疑惑，不过没关系，这一束光会告诉你。”
说完，石力脑海瞬间一片白茫茫，一切缘由一清二楚的映入思维中，慢慢梳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恍若隔世一般。
他，他居然被神选中了！
这个高维世界超脱时空，存在于无数多元宇宙之外。是四维生命，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神，所栖息的世界。
祂们一个念识，就能将正反物质区分，无中生有地诞出一个个宇宙。
而之前天空中数之不尽的气泡便是许许多多无穷无尽的多元宇宙！
自己所居住的地球就只是其中一朵气泡里的一颗原子，可能还要更小。
众神创造着这一切，也主宰着这一切。
但祂们也有自己的宿命，在追求着第五维的世界！
而这则是需要生命的序列来完成。
生命的序列，主导着生命的高级程度，也同样深藏着进化的秘密。
一条序列，由10万多组信息排列而成，每组信息又有30亿种不同的表达方式。
所以这个世界，至今没有一对相同的序列。就好比地球上没有相同的一片树叶一样。
序列可以组合的种数，更是远超这个四维空间内所有原子个数的总和。
而从中得到令神满意的序列，简直就是要在这个大世界中寻找一粒沙那般的渺茫。
但神需要序列来完善与进化自身。无论有多渺茫，祂们也要创造出。
神的意志，不可阻挡。
于是许许多多的宇宙诞生了，无数个世界与生命一同被创造而出，序列在不断地重组与排序。只为那几乎为零的可能性！
在不知重生毁灭了多少宇宙，终于迎来了石力的出现。
通过观察与测试，并调整石力体内的各项免疫参数，才确认无误。
众神不由欣喜若狂，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生命。其所携带的序列信息更是至今无与伦比。
虽然此序列，无法让祂们一举升维成第五维的存在，但也能在今后的实验中，事半功倍！
这非常令神满意。
从神研究序列以来，抛去一切普通序列，剩下的非凡序列可分四类：超能序列、元素序列、法则序列、真理序列。
拥有此四类序列生命的皆称为序列能力者。
而石力所拥有的不在其中。
神在考虑是否应该重新创造个类别。
“老大，我究竟是何序列？”
石力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白袍身影沉默半天，开口道：“坍缩序列，通过能力将一定的概率事件直接转变成必然事件！”
石力听后，萎蔫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异能，可让神满意，多多少少应该像孙悟空那样有个七十二般变化。再逊也要和大威天龙一样，战斗可以全靠吼。
但兴奋了半天，石力只发现这能力除了再来一瓶之外，好像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白袍身影像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绪，又道：“是没多大威力，但众神这边缺少像你这样的序列能力者，通过坍缩能力，去更有效地创造和寻找令神满意的序列。从今往后，你便是这里的神职人员。可以随时有空通过意念来到这里。”
石力沉默地答应了下来。愣了许久，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高兴了起来。
对啊，自己这个能力怎么不去博彩！之前忙于学习，并没太在意自己的运气，现在知道了，竟然是坍缩序列能力！
既然无法通过武力拯救世界，那就先通过金钱拯救自己。
少年如是想到，无限憧憬着。
白袍身影又道：“你已是神职人员，这道光记载着神职人员的职业素养。要时时恪守，莫要给神丢脸。”
说完，一道光束立刻钻入脑海。
赫然第一条，远离黄赌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