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莓子,又称刺泡和野玫瑰,现在想想,小时候的炎炎夏日,清水河边,刺莓果前,他带着他的三人小队一边在河里游耍,累了困了晃哒上岸摘些刺莓果子吃,清凉和香甜都不落下,这无疑是一种享受。
此时的刺莓果丛前,身高和唐吉差不了蛮多的五铜正坐在岸边的石壁上,抱着一个原木色的速写板,而手上拿着一根画画专用的碳条笔,在速写板上的宣纸上笔走龙蛇。
她在画眼前的刺莓果丛,时而半眯着眼睛,用铅笔对照一下场景,时而左右摇头把画放远一点看自己画的画。
刚出来没多久,她好像已经画了很久,正在状态。
她的神情专注,柳眉轻挑,嘴角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很沉浸于其中,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可怖阴冷的环境。
就算唐吉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也没抽空瞥一眼唐吉。
唐吉默默地坐在她的旁边,侧过脸看着她的画。
一笔一画,很有耐心。
只看了一眼,唐吉被的眼睛便感觉无法被挪开。一张四开大小的画面,她竟把大半个深坑容纳其中,虽然画面上没有上色,但那细到树皮的每一根树纹,刺莓果枝挎上的没一根倒刺都被她精雕细琢的几近完美。
简单的黑白灰,细节满满,粗中带细,每一笔的线条也是松弛有度,像是一个雕刻名家在画面上精心雕琢。
“画的真好,我第一次见有人能把素描画成这样。”唐吉由衷的感叹,他一直觉着,画画并不能代表什么,画的像就行,可以不带有情感,并不能像简单的文字一样,饱含情怀,五铜的画刷新了他对画画的看法,甚至朝着她投去羡慕的目光,刹时对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五铜产生了些许好感。
五铜继续画着画,并没有理睬唐吉,不过过了一会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唐吉指了指她和周围的环境也是压低了声音说,生怕打扰到画画的她。
“现在知道为什么回不去了吧,我从上面掉下来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尝试了很多很多种方法,好像都不怎么行得通。”
“两个月?为什么不能行得通,可以打电话求救。”唐吉还以为是个世外画画高人,不曾想被困在这。
“你看看你的手机还在么?”她说。
唐吉赶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此时他的手机已经碎成了渣,零件什么都散落在外。
“怎么会?”
“你是不是很想问,为什么从上面这么高掉下来,人会没事,而手机就碎成这样了。”
唐吉点头嗯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是从上头掉下来的,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也没啥事,而且它也没事。”她终于是停下了笔,随后她摸了摸在她旁边睡着的梭哈。
梭哈?
太专注看她画画,丝毫没有注意到梭哈在这。
梭哈一点事都没有,活蹦乱跳的不断蹭着五铜的小腿,狗脸上出奇的挒死了牙,看似很享受这种滋味,感觉梭哈的主人是五铜而不是唐吉。
“梭哈,好你个死狗,让我好找,今天不把炖成狗肉火锅我就不姓唐,呃…好痛。”看到梭哈,唐吉顿时火冒三丈,就想一把把它给逮住狠狠教训一顿,手刚伸出,腹部就传来一阵皮肉被撕开的疼痛。
梭哈被唐吉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虚的躲在五铜身后,而五铜也是下意识的把梭哈护在一边,然后有些担心地看着唐吉说:“你没事吧,刚帮你缝好的针,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这要是伤口发炎,我可没有药再来帮你治疗了。”
“诶……”唐吉一撇手,很是不爽。
“它是你的狗?”
“是的,我就是因为找它才从那么高掉下来。”唐吉要杀了梭哈一般盯着它,梭哈完全不当回事,反而很自在地用它的狗头蹭着五铜的小腿。
真想扒了他的皮。
“嗯,那你和它甚至于我都应该感到幸运,这么高掉下来还没有死。”五铜宠溺地摸了摸梭哈的头。
“幸运?”唐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幸运这个词就和他八字不合,“如果不是因为找他,我才不会掉下来。”
“每个人都有幸运与倒霉的时候,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味地觉得自己有倒霉,生活只会越来越倒霉,所以永远不早说自己倒霉,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她很认真的说着,然后顺势把梭哈抱在她的膝盖上,顺捋着梭哈黑白相间的狗毛,笑了起来。
“如果一直倒霉呢?”唐吉反问。
“没有人会一直倒霉。”她很坚定的说。
“我叫唐吉,大唐的唐,吉利的吉,但是我就一点也不吉利,倒霉透顶了。”论倒霉唐吉可得好好的和她理论理论,什么叫倒霉透顶。
她也并不想和唐吉理论什么,把梭哈放下,站起了身子说:”肚子饿了吧,做饭吃,待会边吃边聊。”
“做饭?对了你说你被困在这两个月,都是怎么过来的?”唐吉诧异的问。
“待会就知道了,你先在这等我出来,很快就好了。”说完她便起步走向了刚才唐吉躺着的那个茅草屋。
确实很快,十分钟不到,她就喊唐吉进了屋子。
这个小茅草屋只有一个房间,破烂不堪,支撑起屋子的石头都已经发霉长着青苔,身处其中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时候塌掉,简陋的屋子里也只有一张石头床和一个几个石头简单搭起来的桌凳,而在角落里有个烂了成的灰色行礼箱,上头叠放着整齐的衣服和几张宣纸。
今天的午餐,只有一条黑草鱼和一盘刺莓果。草鱼烤的焦黑,把鱼烤成这样,想来是为了掩盖住鱼的腥味,但那冲鼻的鱼腥味好像并没有被这火炭味掩盖,反而两种味道相混合,令人更加上头。
唐吉坐在石桌上,迟迟不敢动手中的筷子,因为味道就快已经把他给喂饱了。
反观五铜,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弄着筷子夹下黑乎乎的鱼肉,不断地往嘴里递。一口鱼一口刺莓子,她吃的很香。
“咦…你怎么不吃,吃不下么?”
“这可是来了新成员,我特地把烤好的鱼拿出来吃了,你就知足吧,来吃点。”她夹了一块鱼肉给唐吉。
“不用了,我吃点果子就好了。”唐吉实在接受不了这个鱼的味道,光一闻就让他放弃了所有的食欲,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能把这个鱼吃的这么津津有味。
“你……确定不吃?”五铜说。
“那我可全都吃了。”
“吃吧,我肚子不饿。”
唐吉这话一说,她可像一个饿死鬼一样席卷了整个战场,而鱼骨头都丢在了地上给梭哈吃。
她吃的很认真,也吃的很干净,没有放过任何一块甚至于一丝肉。
静静地看着她,唐吉深吸一口气,多好看的一个女人,柳眉秋波,肤白如玉的,不被放在温室里养着,在这里吃这种看了就倒胃口的鱼,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你每天就吃这种东西?”唐吉问。
“嗯…”五铜想了一会说,然后晃了晃脑袋,“没有每天,以前都是吃些果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了,这个鱼肉还是好几天前的,一直没舍得吃。”
她说这话,唐吉心头一暖,同时也感到心疼,“为什么不出去?”
“出不去,能出去我早出去了。”
“你也看到了,我试了很多次,周围的岩壁凭着自身能力,根本不可能出去。”
“为什么不求救?”
“怎么求,求你吗?手机在下面根本就没有信号,而且我摔下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没多少电了。”
“可以烧起火来,外面的人见了冒烟一定会来的。”
“烧火?”五铜低眉苦笑一下,“没用的,上面被林子盖住了,烟火飘那么高,出去已经没多少了,而且,估计烟还没冒上去,我就已经被呛死在下边了。”
唐吉想了想,确实,她说的没有错。
皱起了眉头,不安感油然而生,“该不会我也要一直被困在这吧!”
“真倒霉。”他死死地瞪了在一旁睡的正香的梭哈。
五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石头桌上的残留物,然后拿出了两个装满水陶瓷杯子。
坐下来继续聊了会。
她解答了唐吉所有的疑惑,原来她是一个市区里的小学美术老师,毕业于唐吉现在读的岭南大,说来也是个学姐了,机缘巧合之下她来到大坝子村实地写生,更巧的是她还是那个喝赔钱子住院的远行旅客的女儿。
至于为什么会掉下来呢?因为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喝酒会把人喝住院,便趁着画画之余来到泗水庙询问安里格,不过安里格并没有告诉她,她也不死心,继续问村子里的其他人,最后问到了安多宝这个大傻子头上,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就这样来到这个鬼作森,不过她要比唐吉幸运的多,她是掉进了水潭里,并没有唐吉这么惨。
而下面的茅草屋,还有这些餐具之类的东西,她掉下来之前就有了,应该是以前有人在这里住过,刚开始她来的时候还有些柴米油盐之类的,不过不是很多,现在已经吃空了。
谁在这里住过呢?
生活了快十年的大坝子村,每张面孔唐吉都能指出名号来,但也是猜不到到底谁会在这里住过。
“安多宝这大傻子的话你也信,你也是真傻。”这五铜的遭遇,看来和自己的惨有的一拼,唐吉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我哪知道他是个傻子,当时也没多想就过来了。”
“那你肯定恨死他了吧,不是他的话,你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五铜摇头,好像很反感倒霉这两个字,“我不恨他,甚至有点庆幸,如果不是掉下来,我就不能看到这么美丽的刺莓果,也不能这么静心的画画了。”
你管这叫庆幸?唐吉差点没被她的话噎死,心想这个五铜也是真傻真乐观,这种人要是放在社会里,天知道要被骗的有多惨。
“你也是真乐观。”
“也没有吧,我是觉得开心最好了。”说着她挪了挪唐吉的杯子说,“喝点水吧,醒来之后你还没喝一滴水呢!”
“谢谢。”唐吉接过杯子,看了一眼她,感觉到唐吉的视线,她也不忌讳,笑了起来,嘴角弯成月牙状,在配合嘴边的小梨涡,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天使一般,看的唐吉一阵恍惚。
心想这个五铜也太善良太温柔了。
咕噜咕噜
唐吉确实是渴了,拿起杯子就喝了起来。
“嗯…这水还挺好喝的。”入口甘甜。
“哇哦,这水还带有刺莓子的味道,真好喝。”回之有味。
“咦,我的脑袋怎么变得这么重了,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晕乎乎地。”唐吉开始晃哒着脑袋,坐在凳子上像个不倒翁一样左倾一下右倾一下。
“这……”眼神开始模糊。
重影中的五铜,她在笑,笑的有点渗人,犹如看见猎物一般冲着唐吉笑。
“靠……这是赔钱子……你……”话还说完,唐吉再次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