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快乐是那么短暂,我们又要投入到紧张的生活与工作中。
我们像小鸟衔枝筑巢一样,往我们的新家一点一点地填充物品。他爸爸请木匠为我们做的家具已经做好,有一张高低床、两个床头柜、四门衣柜、一张方形饭桌配四张长方凳。木匠师傅抱怨公婆从海南带回的木板实材坚硬,自己的这一趟活做得十分地吃亏,一向颇为节俭的公公二话不说又给师傅加了两百元钱,让婆婆做了几个好菜,好吃好喝招待,师傅才满意而去。
喜欢做活的公公自己买来五金、清漆,给家具上了五金配件,又细细密密地上了三道清漆,在南塘的家里晾干后,在某一个星期日请搬家公司来搬家。搬家公司开着货车,把家具陆续搬上敞开的后车厢,我和杨简、公公挤在车厢上,车一开,呼啸的风直扑面门,让我们睁不开眼睛。杨简脱下外套顶在我头上果然好些了,只是互相望着彼此,我们跟一道乘车的农民工兄弟实在已没有什么区别。到了新家,我们搬小件,搬家公司的人搬大件,嗨啦啦地上了七楼,公公担任总指挥,吆喝着各人把家具搬到指定的位置,再一番归置,已是像模像样了。
其他衣服、盆桶之类的零碎物品,我开启了蚂蚁搬家模式,每次下班从宿舍带过去一些。屋慢慢地就成了家的样子。
可是家最缺的还是人。
杨简正式参加工作后,忙得简直要飞起来,成天在外出差跑项目。
董主任恨不得杨简不睡觉地给他做事。
这时,我们才知道,研究院与其说是事业单位,不如说是董主任挂靠的企业,董主任在外面找业务项目,每年上缴研究院挂靠费,研究院再以发工资形式返还一定的比例,从而维系着事业单位的表相。
杨简在这种体制下上班,辛苦可想而知!董主任就是他的雇主,雇主又怎么会让长工喘一口气?不但杨,他还想通过杨让我为他做事。他知道杨做不过来,肯定会要我来当助手。而他给杨的工资一月还不到四千元。
双休别的夫妻都在享受假期,我俩却只能到他办公室加班作事。周六我俩穿戴整齐地参加了袁钰的婚礼,看着台前那一对璧人热闹的婚礼,不禁啧啧艳羡,我们什么时候办酒?只能再等等,他那么忙,我俩买房后又没留下什么余钱。待到婚礼结束,别的嘉宾都开着小车绝尘而去,我俩走出了一站地远去坐公交车到他办公室去加班。
到了他办公室已是中午一点,瞌睡来袭让我俩都睁不开眼睛,趴在桌上睡午觉。没睡一会压得两肢发麻、胳膊酸疼,我昏昏沉沉地往后一靠,“扑通”,那只滑轮大班椅居然往后一倒,我和椅子一同往后倒在地上!
我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为了参加婚礼而穿上的最好的裙子,淑女的裙子与我从地上爬起来的狼狈样真是对比强烈、形成讽刺!我龇牙咧嘴地扶起大班椅,这是什么椅子,往后一靠就倒?去,害老娘出丑。再不坐你这家伙!幸亏墙边还有张木椅,虽是相貌丑陋,总比这中看不中用的大班椅强。
我揉揉摔痛了的双肘,走到木椅边坐下,又是一“扑通”!
我像掉进了陷阱,一屁股沉到地上,身子和腿成了“U”形,椅子中间的板子掉到地上,椅子的四框成了一口缸沿,我陷在缸沿里,就是“缸中之美人鱼”!
妈,这也有陷阱!我陷在缸里一下傻了。
“呵呵”杨简摸着鼻子笑,“你可真好笑!”
我陷在椅子里动弹不得,“幸灾乐祸,还不快来扶我!”
一间破派不堪的办公室还配着这样两张绝配特色椅子,估计沙溪也再无其他分店有此特色。
一起加班还可这般苦中取乐,互相打趣,最难熬的是忍受他的长期出差。
工地上的项目一出去短的一星期、半个月,长的两三个月。上次刚从外地回来没两天,又要去山西出差两个月。
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回王家垄,回到家,吃了自己动手做的简单晚餐,就下楼去散步,一个人越过铁轨、走过钢材经营部,看看社区的老人聊天、居民溜狗、孩子游戏,走过夕阳、送走晚霞,带着落日的余晖回到静悄悄的家,点亮台灯,翻开书页……
书看累了,抬起头,自己的影子被昏黄的光晕孤零零地映在墙上,那墙上的影子这般单薄、飘渺,仿佛轻轻一吹就会飘走。
少点自怜自艾,自己又提醒自己,我可不是林妹妹!
两个月的日子一天天算着、过着,终于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约好的那天回来,说好一起吃晚饭,我等到七点,还不见人回,发短信问,说是车已晚点。我自己吃了饭,等到十一点还不见回家,又问。这次说已到了南塘,不回来了。
“为什么又突然去了南塘?”
“我眼睛很不舒服,让妈妈看下。”
一听他眼睛不舒服,所有的不快立刻放到了一边,变成了担心,“怎么不舒服?”
“不知道,痛得厉害!”
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在忐忑不安中睡下了。第二天一下班赶回南塘婆家,杨简躺在床上,眼睛上蒙着纱巾。婆婆絮絮说着:“昨天回来眼睛肿得像个桃,一双眼睛血红,真是吓死人!”
“红眼病?”
“嗯罗”婆婆担心地说:“我当了几十年的护士长,这么严重的红眼病我还没见到过,我问他,说昨晚又喝了白酒,可能加重了感染。”
他躺在床上一声不吭。想着他在外如此拼博,昨晚我还在埋怨他冷落自己,心里充满了自责。
董主任听说他病了,只是淡淡地在电话里说:“那就休息两天罗。”
他去看了医院门诊,连医生都被这么厉害的红眼病吓到,说用眼过度、不讲卫生、喝了酒都是原因。一定要精心护理勤换药,千万不能再发展了。
她妈妈是做护士长出身,拒绝了医生住院的建议,在家精心照看,每隔两小时就给他换次药,一个星期眼睛渐渐才消了肿,又经过了半个月,病情才慢慢康复。
医生说虽然暂时好了,但一定要注意用眼卫生,千万不能用眼过度,纵酒伤身,这病再发情况就很难预料了。
我不禁添了一阵担心,树欲静风不止,董主任会让他休息吗?杨简生病期间这位董主任都没来过,每个星期的问候电话倒是很准时。第一个星期语气还很平静,第二个星期已经有些不耐,到了第三个星期听说好了赶紧催着杨简上班,一说医嘱还要全休一周,忿忿之意溢于言表,说红眼病最多一个星期就好了,哪有得那么久的?言下之意是杨借着小病偷懒,白占他工资便宜。
杨和我一样性格刚强,不愿被人误解,停了药就去上班了。不过,他跟董主任说还要定时去医院打针,这一阶段不方便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