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坎坷。
地上长排的蚂蚁，陆陆续续朝着村外，竟比他走的还快。
林野间连一声蝉鸣鸟叫都没。
“发生了什么事？”
周启记得早就有鸡鸣叫声，不少村民披着衣服出来，发现天还是一片混沌，骂了声“傻鸡”“瞎叫个鸡”后又回了炕头。
大多数人还在睡。
这种近乎死寂，周启忽然惊出了一身汗，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村子！否则，他会难以控制心中的那种，不受制约的力量，那是杀戮！
他刚才一瞬，真的想把看见的所有人，都给杀了！
他是沾染了那些山鬼众的血，也开始崇尚暴戾？
咯咯咯——
又有公鸡叫了起来，而且不止一只，三只，四只，紧接着，整个村的公鸡传染一样，都叫了起来。村民愤怒起来，一连串的骚动。
但没用，不止公鸡在叫，连母鸡也纷纷开始作妖。
而这个时候，天空中还是一片蒙蒙，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天还没有亮？
周启用井水洗了把脸，抬头看天空中聚拢着阴沉的云团，渐渐把所有星光都吞噬掉。就连他体内涌动的那些许灵气，也有了枯竭的预兆。
此地，有什么气息，什么存在在镇压着所有？
就在这时，那云团中开出一道暗光，呈紫剑状，轰然落在整个牛一村的正中心。
“这是……”周启再三回忆，才想起来这股阴冷的气息，与那山鬼之主驱使游尸如出一辙。而且，更加强大！
不可能，山鬼的领袖都死了，谁还能掀起这样的漫天黑雾？
周启这时好不容易逃到村口，往外踏出几步后肩头那股重担随即卸去。
此刻回头再看，一片混沌笼罩。
他不知道那道紫电意味着什么。
眼下最好的抉择，就是迅速离开，说不定还能追上玄爽他们。
回头，不是周启的策略，他死也不会回头。
此去，该是城北宗。
不到半个小时后，牛一村布局中心的大祭台，周启艰难地往内爬去，手臂上被烫去了一层皮，终于看见那团笼罩幽光，一个单薄身影处于乱流之中，任由那青丝飞瀑，神情痛苦却带着享受，呻吟间杂。
以这女子身躯为核心，下方一个巨大的法阵越发炽热，所引动的激荡风暴带来更加隆隆的阴云。
“林夜薇，你疯了？”周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叫道，“林夜薇，快给我停下！”
林夜薇此时还有意识，口中仍低低念诵着：“林启，你不肯帮我，那我就自己来！我说过，今晚这里的人都得死！”
周启还未爬上祭坛，就被那光圈挡在了外面。从这黑暗漩涡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足以将他，不，将这个牛一村都彻底毁掉。
林夜薇在咒语声中缓缓伸开手臂，她身前一卷漆黑大书凌空而起，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周启再次被击退：“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是纹龙从城北宗偷来的《倦灵书》，惹怒了掌教，所以他才会被玄稳斩杀。”
“原来这山鬼之主的法器落入了你手中。”周启目露惊异，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要驱动它吗？一个凡人这样会死的，你自己也会成为祭品！”
林夜薇扫了他一眼，凄笑道：“我的性命早就无所谓了，林启，你救过我，你马上离开这里。我……我快要控制不住它了。”
“你跟我一起走！？”周启不敢多看那魔书，早有一个魔鬼声音钻进了他的心底，不住微笑。
“来不及了。”
咒语如蔷薇纷飞，那搅动的暗流越发凝练，连她瞳孔变成纯粹的紫晶，衣裙下充满了妖异的光华。
她的肌肤此刻成了一团灵体，在漩涡里跌宕如一块晶莹玉石。
“停手，停手！”周启大声叫道。
他知道，现在与其说是林夜薇在驱使，或者说是那本魔书在操纵着林夜薇，一座逆天杀阵已经集结完毕，天劫立刻就要降临在这个牛一小村。
这么强大力量绝不是平空而生，它在蚕食，以一个女子的绝望与愤恨，作为最充足的养料。
“完了，全完了！”
周启看到林夜薇整张脸彻底魔化，口中声音变得越粗越沉，就像是换了一个主人。那种狰狞，那种恶毒，再不是那个爱偷笑的她。
周启再次朝着祭台冲去，被黑暗光圈反弹而出，撞破土台阶砸出一个深坑。
而那黑暗洪流越发成了气候，全部凝结到一处，把林夜薇整个人都抽干了，直直朝着天穹刺去。随着力量离去，祭台的光亮也飞快暗淡下去。
与之对比，头顶森亮一片，整个牛一村都震了一震，
村民们齐齐走到家门口抬头观望：“这……这是……”
那股异动一直持续了许久，仍没有消散的迹象！
天似乎要塌了！
所有恍惚的眼神都盯着看，呆呆地不愿移动。
祭坛的阻拦方才减弱一分，周启从地上爬起，发觉就这一会儿那雷云消散了不少，似乎就要开晴，难道林夜薇是失败了？
也顾不得多想，飞快地闯了进去，纵身一扑，接住了从半空掉下来的林夜薇。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此时轻得如同一片飞絮。受了周启的灵力，多少睁开眼睛：“你……还没走？林启，你，怎么还在？”
“还好，有一口气。”周启满是苦涩，他感觉到林夜薇的生机在飞快流逝。
那大阵最终还是力量不够，但是她却是真的要死了！
林夜薇脸上血色悄然，梨花凋零，指间点了点周启脖子的边，忽说了句：“你说，今天的星星好看吗？”
“好看，你很好看，就是太傻了。”
顺着林夜薇的眼神，周启怔怔地抬起头，才意识过来。
周启双手抱起她，行走在这祭坛的哀嚎野火里。
“我做错了吗？”
“谁知道呢？”
林夜薇这次没有答复，整个身体表面出现了一层冰霜，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将她冰封。
那是蔷薇的花瓣，黄鹂的光泽。
若非周启还能感受到她有一声心跳，也会以为她已经死去。
“没关系，我也要死了。”
林夜薇不知何时突然醒来。
她只觉得好冷，尽可能地缩在周启怀里。但这只是徒劳，她的心脏也已开始凝结，那种冰霜渗透了她的肌肤。
“在棺材里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的。”周启一字一顿说道，“林夜薇，我不会让你死，因为让你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你。”
刺啦——
周启撕开她的上衣，把那最后一层遮掩也咬断，林夜薇发出微弱的阻拦，但她根本无力反抗，连眨动眼皮也成了勉强。
此刻她全部的生命力都在那魔书之中，头顶的绿条也只剩下最后一格。
不断下划，红得发亮！
如果想要救她，就必须去问这魔书肯不肯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