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沐逸还尚未悟出什么道理,就自觉恍惚茫然,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
窗外白鸥掠过,清脆几声欧鸣,将伏案浅睡的人儿惊醒,睡眼朦胧,两眸惺忪,醒转之时,香篆钟内的迦南盘香都已经燃烧尽了,揉捏几下眼睫,复睁开时,已是深邃澄澈,蓝珀琉璃一般,只是眸中一片沉静,抑或是死寂。
这人已经醒了,却仍是安静愣神,大概是身子醒了脑子还睡着的吧。
不过没多久,小沐逸突得自凳上起身,一下扯到伤口,哎哟一声,又像个没事人般在屋中来回踱步,连声抱怨道:“人们常说只有猪才吃饱喝足不想事,明明才从床上起来,怎就又在桌上睡着了,那我这和猪有什么区别吗?这什么地方都还未摸清楚,这般心大,我失忆前不会真是猪吧。”
说完又忍不住笑笑,“不过猪可不会耍剑认字的。”
室内犹空无一人,依旧还是早晨,方才经历之事小沐逸算着都有一天左右了,现实世界好像时间才过去一刻钟?
刚刚那梦境奇异杂乱悠长还真实,其实他也没分清到底只是平常小梦还是这香篆钟的功效或是其他啥的,反正见到了许多诡异东西,甚至见到了,嗯?见到了啥呢?只不过片刻,小沐逸就怎都想不起梦中所见所经了。
沐逸没有钻牛角死磕的习惯,想不起来就算了,也不强求,就像初时床上醒来记忆全无,左肩为何受伤,自己到底是谁这些一般人遇到都势必会想清查楚的事情,沐逸却不上心,这大抵是天性使然,好比鱼只有数秒记忆,亦或者是真少根筋,朽木不可雕,烂泥不上墙什么的,谁说得清呢?
未过多久沐逸就把这场经历抛在脑后,一场无关紧要的梦而已,便又开始研究起法力的运作流动。
左肩断口处刺痒,受伤左臂上缭绕的几圈淡红细小法则符文竟都不见了,此时血肉复生不断所以奇痒阵阵。
沐逸摆着各种动作招式,想要感受法力在体内流转,可惜没有正确功法,当然不会成功,只是脑中冒出一句“府门洞开,开窍纳气”来,沐逸默念两遍,想不出府门在哪,窍又在哪,不会是指嘴巴吧。
正当沐逸真用嘴猛呼猛吸来尝试是否能增加法力修为时,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踩在木板楼梯上的声音,由下往上,同时小沐逸立刻悄声轻步到床上躺好,又怕万一是歹人,自己闭着眼的,被直接捅几刀怎么办,此时脚步已停在门口,没什么停顿,就直接响起了开门声,小沐逸也顺势假装刚刚醒来,正起身站起的样子。
进来的是一白发老者,端着一盆酸菜浓汤水煮鱼,身材有些佝偻,动作却挺利索,刚进门就眉飞色舞不停的说着:“估摸着小衡也该醒了,刚好能吃上我做的早食,昨晚少主伤得那叫一个严重,又高烧不断,擦伤换下的血水都倒下好几盆,看着都要去上奈何桥了,当然去了我也会拉回来的,凌晨我再检查伤势时,除去那法则残余还一时难以清除,气息稳了,烧也退了,现在更是已经完全像个没事人,仙人身躯当真这般神奇?”
小沐逸脑中掠过各种可能,心里也准备了些许措辞,以防老者察出端倪。只是这老者一个劲的讲,看起来和这具身体主人很熟,还是长辈的样子,满脸担忧之色不像作假,沐逸不知该怎么称呼或者该不该说点啥,一时不敢过多动作。
这间房间不小,长六宽四丈,桌在床前与门是斜对,老者身材不高看着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端一颇显沉重,比他还大的满盆鱼菜汤,看起来有些上重底轻重心不稳,随时要倒下又显得稍微滑稽,结果两三步就跨过半屋将一大盆菜搁在桌上,嘎吱一声,直接占去半个桌子,从头到尾不拖泥带水,顺便省去了万一摔倒,沐逸还不得不上去帮忙的麻烦。
老者把桌上茶壶杯子等移到桌边,将这菜推到桌中,又压了压,确认这简易木桌四脚都平不会晃动且能承受住后,转身继续说道:“伤好些了吗?昨日你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出海,想必也没怎么吃过海鱼,海鱼可不同于淡水鱼的,今一大早就在海里抓的几条大黄花龙,忙活了半天。”
小沐逸还在这装着坐在床头揉眼睛的样子,这老头已经走到他身旁,沐逸虽然觉得尴尬却也不作应答,就这般无辜兮兮看着老头。
老头丝毫没有起疑,还在自说自话:“我以前走南闯北,吃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但毫不夸张的说,我做的这道酸菜黄花龙,怎么也能排上前十。”
老头语速极快,吐字却不含糊:“自少主十岁时在督天宫苏醒,就喜欢舞刀弄枪,跳崖潜河,斗鳄抓虎,漫山遍野乱跑,从来不曾受伤过,这般活泼好动,给一片死气沉沉的督天宫带来不少乐趣,我们这些老家伙哪个不是打心眼的喜欢,第一次见伤得这般重,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是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担心呢?少主以后可是要成为你父亲一样的仙君,你的安危,可比五岳还重的,话说到底是何种武器伤到的少主,我再瞧瞧少主伤的情况。”
老者在床边坐下,靠近观察沐逸伤势,正要准备啰里啰唆些闲话,手刚抬起,话到嘴边说不出,小沐逸见他先是疑惑,继而不相信,最后嘴张老大,依稀能看见左下牙还缺了三颗,总之是一副大惊不可思议状,然后还小声嘀咕着:“我医术这般高明了吗?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上了点普通的药呀,这就好了?”
小沐逸单手捏鼻尖,眼神有些心虚,即使没了记忆,也知道自己伤上那些无序法则残留不是能随意逼出说消除就能消除的,最先醒时还在,点过香篆钟复醒之后就不见了,多半那时候发生过什么抵去了这符文法则。
大道法则,千千万万,各不相同,玄之又玄,顾名思义,这是六道万物存在的规则,可到底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凡人快到天仙境时,就要结合自身功法性格机缘等,选一法则参悟,哪怕只是摸到边角,便可坐地飞升,突破天仙境界,寿增千载。若再近一步,感悟到十之一二,将这种法则作为自己的仙职,就可成为天地认同的正仙,不再是那空有其名却未有其实的地仙野仙,至于完全掌握某一种法则,就只有那九位仙君,七位魔尊能做到了,能在伤了这具身体后还残存浓烈的法则符文,伤人的那把武器,极有可能是某位仙君魔尊的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