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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老者开口,声音不高但却具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说话并不恶声恶气,但语气中透出威严,开口顿使人知敬畏。

“小儿好口,戏耍到我头上了。”玉蜀城主有三个儿子的消息一时难辨真假,阴刀杀良婿的谣言使他骑虎难下。

嫡女嫁嫡子,是他一句诓骗敌人的戏言,哪知敌人将计就计,使得他偷鸡不成反折了一个女儿。现如今四方百姓皆知,已无反悔余地,人无信而不立,况君主乎?若此时反悔,百姓众人皆能得知,必失人心。

“阿木不敢戏耍城主,实非得已。小人为保性命才出此下策,万请长者勿怪。”此人隐怒气于无形,心机比玉蜀城主犹重三分。此番作为,借他之手撤他之杀头刀,同时陷他于不利,逼他嫁女,可他面上仍云淡风清。

穿着红衣的白面狐女拱手向阿木行揖让之礼,推手平而致于前,是对有姻缘关系的异姓所行之礼。“小女单名一个萍字,叫阳萍,见过公子。”

阿木拱手还礼,行礼时推手微向下,是还礼也是推拒,此礼是对没有姻亲关系的异姓所行之礼。“小人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姑娘垂爱。”

名是浮萍,莫再嫁与浮萍,真作浮萍!

白狐面儿的眉目间淡淡忧愁始终没有散去,她在忧愁些什么呢?是姻缘迟迟不来?还是良人不能相守?

大姐定周家富,二姐定王家贵。周家经商利万金,王家世代贵公卿。父亲说要把她嫁给这世上最好的夫君,可迷迷双眼哪能看透皮相下的人是良还是凉?

前路迷雾茫茫,背后深渊万丈。乡音不能忘却,故乡不能驻留。小心翼翼不敢犯错,走错一步必被打入深渊不得复生。

两位阿姐时时盯着,只等她犯错,抓住她的把柄,将她推入深渊,而她敬爱的父亲,明明看见了,也作没看见。只因她长了一张不祥的白狐脸么?

大女儿桃花夭夭,宜室宜家;

二女儿溶溶新月,恬淡如水;

唯有这三女儿,天生狐相,一言难尽。

“小子虚妄,郡主千金之身,能低嫁于你是你的福气,你小子不要不识好歹。”唱白脸的属下怒气冲冲,唱红脸的城主岿然不动。谁替谁表达了愤怒,谁又替谁唱了奸角?

“你好好考量考量,三日内给我答复。”示意三女儿一起离开。白狐面儿却不随行,只见她手屈膝脚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手在膝前,头在手后,停留在地不动。

向自己的父亲稽首请求道:“容女儿单独与他说两句。”父准,携左右而去,偆和林木也去堂外等候。

“姑娘,北溟之鱼,不能游在高空;南山之雀,不能翔于海底。汝是千金,尔乃贱子,怎好结为夫妻?”余生清贫不敢误佳人,心有良人世人皆路人。

“君心似有良人,妾身贱似浮萍。母亲走后,风雨比从前更烈,我一人抵挡不住,向郎君求个庇护处,不爱妾身亦无妨。”母亲谢了,障雨遮风之树枯了。

身似浮萍雨打沉,命若柳絮风吹远。潇潇雨下不知人心瘦,残残秋月相怜人心缺。

一日又一日,秋雨残月去两日。冷风如剑,残月似刀,割人心房。林木偷偷禀告:“少城主,城主令曰‘一人回之,路送黄泉;结亲回之,护送回乡。”人无语,月无声,芳草萋萋代人凉心。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镜花水月之缘已逝,已逝之缘够我惦念一生。

“红颜依附,露水姻缘,作不得数。”阳萍,我谢你搭救之恩,你谢我庇护之德,我知。

“一、不同房共枕眠;二、不圆房生子女;三、遇良人放妻离。”露水姻缘分散时,你自归别家,我也许归黄泉,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定亲书

想是前世有姻缘,今生化作江楼月,只愿相随无别离。

月有阴晴圆缺时,此情绵绵无绝期,朝朝暮暮心比翼。

芙蓉宛转入心田,连理枝头相待老,比翼鸳鸯会双死。

萤枫城主见婚书下令:“佳偶天成,龙凤和缘,择日完婚。”萤枫城女嫁婿,玉蜀城儿娶媳。两位城主结成了表面亲家。

阳萍,命若浮萍无处安定,嫁也嫁给了浮萍。此去入蜀是别离,前路未可知,涉河的人儿,摸着石头过,走一步算一步。

《成亲谣》

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花轿走,溪水流,荒溪月照寂寂愁。

溟鱼嫁,山雀娶,十里红妆迎娇娘;

路遥遥,云悠悠,娇娘嫁来守空房。

十里红妆迎佳人,繁华深处空零落。海底月捞不起,心上人不可及。

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离家乡。自平地,上高山,前路长,家乡远。

心上人心上人,梦乡守望心上人。冷清清,独梳妆。燕飞去,花逝尽,岁月短,清泪长。

阿木好久没穿红衣,好久没见阿瑶,可如今穿红衣作新郎所娶之人非所爱,迎娶之人不在心上。

“阿木,恭喜”!没能做你的新嫁娘,今日你成亲我远远来贺喜。阿木恭喜你,这开心不是来自心里,灵魂早已寄在你身上,如今的我只剩下行尸一具。

恭喜你成亲,遗憾我没能嫁与你:“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换作:“一祝夫妻百年,白发齐眉共偕老;二祝早生贵子,百子千孙添满堂,三祝长命百岁,前路苦难化吉祥。”

有情深微凉的目光一直在跟随,应是阿瑶?阿瑶,还未走远?阿瑶,我心千念奈何愿不得成,我很想念那些暖暖的时光,也很想留你在我身边。

阿瑶,还是一身玉白色的衣裳,人比离别之时清瘦许多。四目相对,遥遥相望,什么也没说,却又说尽了千言万语。

阿瑶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着酒杯,举起左手倒满右手的酒杯。举杯遥敬阿木,太白酒一杯、两杯、三杯,一杯敬阿木新喜,两杯敬明日朝阳,三杯敬寒凉故乡。

阿瑶你什么时候酒不离身?阿瑶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伤悲?阿瑶,阿瑶,阿瑶我要拿什么交换,才能安睡在你身边,只做你一人的郎君?

阿木眼眸中风雨跌荡,荡尽春夏秋冬二十余年。是有泪不可留的心酸,有苦无法说的无奈,隔岸红尘天涯,有情却作无情。

阿瑶的眼睛空空落落,强作支撑,含泪饮喜酒,吞声祝白头。

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礼生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新郎新娘就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城主只一句吩咐:“洞房花烛昼今夜,百子千孙是明天。”

屋中灯烛悬挂高墙,通宵不灭,谓长命灯。交杯合卺酒,省了。祭祖省了,只有城主父亲知道祖父母埋在哪里。结发省了,在阿木心中结发之妻是阿瑶,旁的女子还是算了。

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时。阿瑶弹了一夜的瑶琴,阿木喝了一夜的清酒,睡在了原来阿瑶住的房间里。

冷冷清秋

一缕冷香,残屑轻轻;

一只麋鹿,沼泽泅渡。

叹今日,叹今日

冷冷残月锁清秋。

两只蝴蝶,蝶舞成双,

两只白鹭,双飞成单。

忆旧时,忆旧时

举案齐眉,双目传情。

三柱清香,残心两别,

三寸人间,单人成双。

可记否,可记否

执子之手,相约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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