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拂袖怒去,自有打算。子不愿从父命,父不愿另寻他路,也不愿省醒自身。铁了心将亲儿子送黄泉路去,说是父子亲生,不如说天生怨怼。
送走了父亲,阿木想着自己如何应对:“寻,去将偆找来。”寻领命急去,看着忠心的寻的背影远去。
阿木眉间的忧愁收不住,阿瑶眉间的担忧收不住。在这样的氛围中林也感觉到了压抑,问阿木:“兄长,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好心帮倒忙,但没有错。“很多事你还不懂,等你年岁渐长就会明白。”以前想林少历经风雨倒是阿木天真了,他不必饱经风雨,可得有抵抗风雨的能力。
“阿木,随阿瑶一起出城吧!放下这一切我们走好不好?”阿瑶拉着阿木的衣襟柔柔请求,阿瑶所说也是条路,可这条路两个人不能一起走。
如果阿木一起离开,城主大肆搜查只会两个人一起捉拿。“阿木尚有作用,父亲会将所有过错迁怒至阿瑶身上。不行!得让阿瑶先出城去,再寻找机会出城跑路,一去不回。”走之前取了喜小娘的命。
“阿木吵饿了,阿瑶去给阿木做爱吃的菜好不好,要鸳鸯玻肚、莲房鱼包、炉焙鸡,还有阿木最爱吃的酥琼叶。”全是些难做费时的菜,阿木饿了,点名想吃的菜,阿瑶不放心的往厨房去了。
“林,烦请你去求父亲出城看戏。”我们不能出去,可有人能进来又出去。比如唱戏的伶人,比如送餐的外会,比如制衣的缝衣匠,后两者人单,前者人众。当然是前者更容易携带人出去。
“兄长,父亲肯定说请进城来,此法不通。”
“要得就是请进来,点唱福满堂,这首唱完,让他们接着唱棒打鸳鸯落。父亲那里一定怒火冲天,你去好好哄一哄,一定得他欢喜。”请帮我拖住父亲,我这边好安排,这府中,阿瑶不能呆了。
“兄长是要我稳住父亲,我这就就去。”林急冲冲地要走,心想一定要稳住父亲,帮忙兄长,这次可不能帮倒忙。
有什么没想周全:“对了,林,你切记少说话,多看戏,一定,一定不要提起萤枫城和亲的事,要做些事情让父亲暂时忘记这回事。去吧!”林也走了,留下个背景给阿木,阿木只愿这一切顺利。
隔了半个时辰,偆跑来了,偆时常练武,跑得飞快,寻在身后追得气喘吁吁。
“阿木,找我何事?我从来没见寻如此着急忙慌过。”从前寻也去找过他,一路慢慢腾腾,还能悠闲地看一路的风景。对今日之事其中的厉害寻似是知晓。
“阿瑶呢?怎么不在身边?”是跟父亲争执一场,饿了吗?不是,我让阿瑶去准备午时饭菜,也是为了支开她。
“父亲要我娶萤枫城主的女儿,被我顶撞没有当面发怒,这恰巧说明父亲不可能让步。”一时的强忍怒火,只是为了更大的目的。如背后没有更大的算计,父亲不会如此简单罢休,我的父亲我了解。
“城主府内,阿瑶不能再呆了。”对,是不能再呆了,如被父亲拿住,我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偆,你速速去城外准备一顶轿子。太阳落山,天将黑未黑时,阿瑶就会出府。你将她找个地方藏好,不要引人注目。等事了我再去寻她。”要想法跟父亲周全,以达到出入城府自由。
“好!”多年兄弟不用多说,偆急急跑来,又急急跑去了,城区内不可骑马,偆将自己跑成了一匹快马。
“少主,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寻急人所急。
“你去请秋夫人,不,去请喜小娘。”不,不该强迫这苦命的女子,做她不情愿的事情。自从上次过后秋夫人托我带了一尊佛像和一些清香,日日供奉,烧香拜母亲(她的嫂嫂带来消息,说是母亲故去了。)。
秋伴着清灯古佛,冷风将这北院吹成了冷院,她也浑不在意,所谓恩宠皆过眼云烟。父亲见她日日寡淡,素觉无味,去北院的次数眼见稀少,再后来慢慢没了。
而喜小娘不同,欢喜的院子可不能少了欢宠喜乐,所以她三日一小五日一大请,请城主父亲入她帐中,予她封赏,父亲偶尔也去,可封赏没给过。这就是所谓提了裤子不认人,睡了人家不给睡资。
纵然如此,她也巴望着城主父亲的恩宠,也巴望着城主父亲的封赏。找她去最合适不过,她一缠父亲能缠半天。
阿瑶的饭菜做好了,寻也回来了,喜小娘也等在了父亲的院门口。那边书房,林和父亲,才是寻常人家的父与子吧。
“父亲,儿子想出府听戏。”偆见父亲下跪请安提请求。本想说“父亲,请您不要拆散兄长和阿嫂。”想起兄长的叮嘱,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出府听戏?不如让戏班子进府唱戏,哪要你受累跑府外去,想听哪台戏?”心里的怒气没有一丝一毫给到这个喜爱的儿子。
“想听富贵满堂春。”戏班子入府正合了兄长的意,戏班子入府出府,莫非是想让嫂嫂混入戏班子里出府去,我得好好托住父亲。
这厢阿瑶的菜做好了,寻和阿木一起端过来放置在小桌上。太阳蹉跌而下,刚开始偏西,用晚膳尚早。压下满腹心事,三人一起吃尚早的晚膳,无言对无言。
那厢戏幕起,福满堂,声声唱
昨夜江南雨,纷纷又绿江南岸。
谁家杏花香满天,谁家玉笛声满院。
一双雪舞碧云乡,五更箫鼓贵人家。
鱼轩富贵人间少,乐事可为须趁手。
风拂过,桂花飘,一朝浮云落
朝夕长,富贵短,劝君惜眼前
一夜桃花雨,缓缓飘落乌衣巷,
醉花醉酒到天明,且待明朝赏浮云。
看浮云了闲情,问君蜗牛角上何事相争,
荣华富贵也要随缘……
一曲福满堂,唱却富贵如云烟,浮云聚,浮云散,请人惜眼前。
林听得如痴如醉,父亲恼了,我要富贵满堂,你给我唱富贵云散,正要去喝退戏班,一曲又起。
一个丑角婆子,一个年轻后生,一个后生媳妇。
棒打鸳鸯
后生媳妇:山自山水自水,山水相逢相偎依
东风恶欢情薄,婆母声声催休弃
年轻后生:山有情水有意,两情相悦结夫妻
有情郎贤良妻,无奈东风吹别离
丑角婆子:伺夫君延子嗣,女子才情本多余
病魂弱秋千索,鸣鸡传承况人乎
唱得是一个婆母见儿子儿媳感情好,儿子与儿媳沉溺爱情,耽误功名,以儿媳进门一年未有孕的理由命令儿子休了妻,逼迫儿子另娶他女为妻的故事。
台上棒打鸳鸯是婆母,台下棒打鸳鸯的是公爹。一曲戏分明隐喻了城主今日的所作所为,但觉怒从心起,戏班子被怒火急心的城主轰了出去。
林赶忙拉住愤怒的父亲:“是儿子考量不周,请父亲责罚。”戏曲天籁之音,奈何戏曲喻人之意。
同一首戏曲,林听笑了,父亲听怒了。“是唱戏的人的错,与你无关。”是你兄长的错,看来他是嫌命长了。
“那父亲请教儿子习书吧!儿子最近在读《孙子兵法》,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其中许多计谋一知半解,要请父亲教导……”小儿的讨喜暂时拖住了父亲。
两父子去书房你请我教呆了许久,眼见戌时将近,白昼将离。不知道兄长那边怎样,总觉得不放心,得去看看,得想什么法子困住父亲一时。眼睛一亮,有了。
“父亲,您在书房等我,我去去就回,我叫下人做些您喜欢吃的菜送来。父亲喜欢吃什么呢?”母亲喜欢吃的菜,林一清二楚,父亲喜欢吃的菜,林不清不楚。
“好,我儿有这番心思,为父甚喜。那就来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祥龙双飞、龙凤呈祥、茶食刀切、合意饼还有龙须面。”父亲您不愧是饕餮吃客,这些食材东院应当没有。
林正作难时,父亲说话了:“算了,叫我院中的厨师准备。”父亲正欲起身去厨房去吩咐厨师。林比他跑得快:“父亲,儿这就去,您就在这里等着,有几个计谋儿子还要请教父亲见解。”
计借刀杀人,敌已明,友未定,引友困敌。我得去搬救兵,兄长要送别嫂嫂,能找哪个呢?
说话间,已到厨房,吩咐了厨师。急急走去找兄长,心道父亲千万要好好呆在院中,以便兄长行事。
那边阿木正拦下了欲走的戏班子,戏班还是上次的戏班,班主与阿木两面之缘。“少城主,拦住在下意欲何为?”班主是个明白人,唱明白戏,也做明白事。
拱手作揖,恭敬请拜:“这姑娘是阿木的表亲,近日入府探亲,求班主将姑娘带出府门,出了府门五百米,有人相接。拜托班主了。”送阿瑶出府,为得是隐去,不是为了招摇,身份不宜与外人道明。
阿瑶玉白的衣裳外套有一件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帽子罩住头发,一张玉面厚白纱巾蒙住,
使人不得窥其貌,只见身影婷婷玉立。
“怕是少城主偷来的相好吧!”班主爽直快言快语,夜将黑时将话挑明。
眼见瞒不过阿木作答:“本是光明的正妻,奈何为人逼迫,现在只能暗夜偷摸着送走,一切有劳班主了。班主要什么阿木都尽力给。”托明白人做明白事,心意,诚意样样都要全。
“你父亲的面儿我未必可给,况你乎?”班主出口给了阿木失望。可今日这事对阿木至关重要,如果阿瑶不能送出,那父亲捏住阿瑶,等于捏住了阿木的命。
正愁苦间,班主的又一句话让阿木将夜见黎明:“可我偏看不得有情人受苦,姑娘,你跟我走吧!”阿瑶舍不得阿木,阿木又怎么舍得阿瑶。
“万谢班主。”一双玉人双双行恭敬之礼谢班主搭救之恩。
将离之时格外惜别离。两手相牵对站,阿瑶叮嘱阿木:“勿忘妾,锦水汤汤,与君长盼,莫伤离别,努力加餐。”执手相看不够,足了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有人不舍别离,有人急回家吃饭。
班主的手终于忍不住抻过来,拉开有情人紧握的双手。“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不见了?家中妻儿老小还等着在下回家吃饭呢!”班主是个三十岁的男儿,上有老下有小,人说为了生活弯了腰。可他偏偏活成了铁骨铮铮,逢强者不媚,遇弱者不欺。
“只是暂别,并未久分。临窗坐,勤梳妆,愁眉易展。燕双飞,风向晚,鸳鸯梦有期。”朦胧烟雾快散,不日彩云归。两人不顾班主,暂时将旁边的班主当成了一团空气。
阿瑶塞了一个荷包给阿木,荷包散发着茉莉的清香。“烟火人间愿你有人同你共白首,茉莉白首,白首莫离。”
阿木塞了半块玉给阿瑶,双玉碧,冷如冰。“一声珍重千心系,情人如双玉,相会应有期。共君相守,白首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