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走出院门遇喜小娘,被喜小娘缠问父亲许久,还是误了时间,错过了见嫂嫂的最后一面。有些人,已经见过了最后一面,当时不觉是告别。
“兄长,嫂嫂已经走了?”与嫂嫂相处近三个月,嫂嫂做的饭菜真好吃!林还太小,经历太少,很多事情不明白。他只知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对于嫂嫂的离去他也舍不得。
阿木更舍不得,谁不想将心上人留在身旁,一世成双。两处相思最断肠,自君别后是悲凉。
城主呢?林一去不复返,城主欲出门寻儿去,刚出大门就被喜小娘逮住了,才出温饱房,又进温柔乡。温柔乡里醉,杜丹花下乐。
也许女人们最终能让城主获得满足。城主一向信奉采阴补阳可延寿命,苍苍荒淫配含露妖妇,鸳鸯被里双作后庭花。
追求长生不老的人啊!不知生命有定数,人生有尽时。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阿木住进了阿瑶的屋子,屋里有阿瑶的味道,好怀念阿瑶陪在身边的日子,虽短暂但快乐。
打开阿瑶送的香荷包,里面装着青丝一束,阿木拿起剪刀剪了自己的一束头发与阿瑶的发在一起。“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住过你住过的房,睡过你睡过的床,也算同床共枕了吧!
天亮了,空空如也。天亮了,呆坐一夜的人儿沉沉睡去。天亮了,暖风走了,凉风来了。阿瑶走了,带走了阿木的夏天。
入秋风微凉,人心更凉,阿木是被城主派来请阿瑶的人闹醒:“城主请阿瑶姑娘过门一叙。”阿木翻身对墙睡着,背影纤瘦,长发披散,像极了女儿家。
见人不醒,恩背着手在一旁静等,跟随的两位没有那么好的性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城主久等不见人,怪罪下来你我担负不起。”“是啊!恩总管不叫我来叫!”话说间伸手去揭床上的被子。
阿木懵懵懂懂醒转过来,侧过身子,睡意未消。睁开宿夜未睡的眼看向面前的三个男人。三个男人也看向了他。“不是瑶姑娘吗?怎么变成了少城主。”一人将心中的惊诧说出口。
“这可怎么向城主交待?”另一个人搭话,两人面露难色。恩静静的站着,请人的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城主有请瑶姑娘过门一叙,少城主睡在此房中,想必瑶姑娘已离开,那请少城主跟我们走一趟吧!”
“请稍等。待我洗漱更衣后再跟你们去见父亲。”起身穿鞋,意去梳洗。
恩说话了:“少城主,父亲面前,不必在意。城主的原话是绑也要将瑶姑娘绑过去。”
我早知父亲做事决绝,所以才将阿瑶送走。不管不顾的越过三人,梳洗更衣,束发佩剑。跟三人一同去见父亲,书房还是那个书房,父亲不是那一对父子。
父亲的怒火有三分,对阿木发七分,向来如此。阿木跪拜:“孩儿见过父亲,请父亲吩咐。”父子君臣,父子不见了,只余下君与臣。
“为父想请瑶姑娘一叙,怎么你将她藏起来,怕为父吃了她。”你知我看重,我知你算计。阿瑶不送走,等着你来抓吗?
“父亲说笑了,父亲不同意孩儿的婚事,孩儿谨遵父命,一纸休书,将她赶了出去。”父亲不让,父亲说了不算,母亲说了算,自己说了算。
“也好,寒家小户的女子,清茶淡饭养大的,不知礼节,不尊长辈。与人私自拜堂成亲,有损风化。不知道你迷恋那女子哪一点?”凉薄之人不懂深情浓,采骨狂蜂哪明厚爱重。
“父亲,儿子暂时不想娶亲。儿子愿随父亲南征北战,若哪天死在了疆场,既不独留美人守空房?”春闺犹哭梦里人,枯骨狐魂欲何依。
“我儿今年虚岁二十有三,是该到了成亲的年纪,是为父疏忽。”虚情假意的关心是如此多余。
“儿唯愿终身伺俸父亲,跟随父亲左右。”这是阿木虚假的托词,可后来啊,阿木真的用一生跟随了父亲,跟随父亲去了黄泉。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与萤枫城主的女儿成就一段好姻缘,这是为父对你唯一的期许。”
萤枫城主恨玉蜀城主杀了自己的好友祯,和亲是假,实为设计杀掉玉蜀城少城主,意为绝恶人之后。可他们不知,玉蜀城城主有两个儿子,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
今生若不是阿瑶,我宁愿终身不娶。“佳男佳女并佳缘,良夜良辰成良偶,儿非良人,此生无良缘。儿子心意已决,请父亲莫要强求。”
“你还念着阿瑶?你往后是要做城主的人,免不了三妻四妾,阿瑶能容她人?”。我不需要阿瑶有容人雅量,妻是她,妾是她,心上人还是她,相爱两倦都是她。
“父亲,提阿瑶姑娘做什么呢?您为了城主的威严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人是她父亲,逼迫我和阿瑶分开的也是父亲?当年定亲之时父亲在哪里?”定下亲事不是三两天,那时父亲在干什么,非得等情深以往,棒打分飞。
“她帮不了你,她家帮不了你。萤枫城主的女儿,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由不得你。”你不去送命,难道要你小弟去?
“养儿攀高门,父亲好算计”。多是养儿攀穷亲,养女攀高门。阿瑶怎样,我不嫌弃就好,其实我在府里的处境又比谁好了多少?
“你若不从,我便将你母亲从坟墓里请出来,让她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儿子。还有你阿三叔,一起请过来……”。逝者已逝当与世长眠,生者相扰是为不敬,城主此话是真的不怕报应。
“让死去的人来替您管教儿子,父亲当真不怕天打雷劈。”嘴上叫着父亲,心里没了父亲。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不谢你生育之恩,因为予我血缘的父亲,予我折磨和苦难。
若我能早知道,一早便带母亲、阿瑶、阿三叔、偆、偆的父亲离开,永世不回头看一眼这恶心的所谓父亲。
“这是我的事情,与阿瑶有何干系?又与死去的母亲有何干系?父亲请阿三叔过来,不怕被索命?”如此撕破脸皮,是什么样的结果,我知道,寻我已经支开府去,隐去府外暗处。
“来人,少城主言误冲撞,忤逆不孝。将少城主押回东院,令其面壁思过。”面壁思过,阿木不觉此次是自己有过,是父亲的过错。
派了三个武将将阿木关押入东院的柴房,也没收了阿木的佩剑。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一个人的心。
今夜将是阿木在这府中的最后一天,一切就绪,只欠喜小娘的一条命。
林闻讯而来,三个守将恭敬行礼。林心道“兄长啊兄长,你什么人不好惹,非得惹父亲这个阎王。”
“父亲有召,命我接兄长去书房有事相商,你三位先回去吧!”林传假令救兄长。三位守将认林是城主宠爱的儿子,纵带着满脸疑惑也离去了。
“兄长,喜小娘派人来过了,给了你一封书信和一条白绫。说是谢过兄长复宠之恩。”她有何好谢我?不必谢我,我马上就要送她走黄泉路。
打开书信,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我儿阿木,见信如面。等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今生只悔遇见你父亲,从不后悔生下你。
母亲愧疚于将你生做这个禽兽的儿子,幸好你不随他的性子。
母亲先走,你莫要追来,你要离你父亲远远的。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和阿瑶,待你们成亲时一定要烧三柱清香告诉我。
母亲此去不归,你不要找你父亲复仇,你良善斗不过他。你和阿瑶还有偆带上老人去往异乡吧!
最是无情枕边人,多年付出喂与狗。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一把长剑,你父亲问我选哪个。选哪个?
你父亲阴森着脸站在我房前,我原以为是久别的夫君稍有回转心意,是为娘错估了人性的恶毒。他说‘我这什么做是为了让你尽早结束痛苦,进入极乐净土。’
为娘选了一杯放有砒霜的毒酒,当初洞房花烛夜交杯酒,今日夫妻诀别时,送命酒。阿木我儿,你独自在人间要珍重!”
见着母亲将一杯酒尽数喝进肚中,父亲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身后是发妻的狂笑,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错、错、错、前世冤孽今世聚,莫、莫、莫、若有轮回愿不识……”。
提笔写绝命书给小儿,满口鲜血关不住,流了下来,在纸上晕染几朵梅花。门外有脚步声近,母亲急急将书信揣进怀中。
来人是平日里跟着伺候的小童,眼见母亲神色不对问:“夫人,您怎么了,生病了吗?”吴大夫刚好入府中为小娘调理身子,调理身子是为了生个小儿。
母亲看着这个还没儿子大的小童,不忍告知真相,只低头抿嘴说了一句:”风寒,无大碍。”
可夫人看起来快死了:“您等我,我去请大夫!夫人赶紧卧床歇着,风寒最忌劳累。”
“别去了,你将这封书信交给偆,请他务必亲手交给阿木。”别去了,砒霜很足,毒性已深入五脏六腑,就是华佗在世都救不了。
“不,我去请城主救夫人!”在他心中夫人的命比书信重要,书信可以晚送,但命晚救就没了。小童飞快地往喜小娘院中跑去,母亲已无力追去阻拦。
喜小娘院中此刻应有城主,喜夫人还有……,吴大夫若是还没走,就太好了。
“别傻了,存心要我死的人怎会救我?”母亲支撑着走向床边,费力的爬上去床,书信被她轻放在枕头下。
等小童被一顿毒打完回来,母亲的尸身都已经微微凉了。
明月夜,短松岗,星凋落,幽梦太匆匆,暮年美人终作土。
收敛尸身,全交由下人,昔年发妻,父亲终归没来看一眼。倒是喜小娘来过,左翻右翻拿走了一封书信和一条白绫。
她说:“死了也好,死了就不能挡路了。”喜小娘到底恨母亲在她成亲之时给下降头,此番情敌死了,正全她意。喜小娘,拿走了书信看了内容,她将书信和白绫都保留了下来,原想关键时刻有城主的把柄好用。
后来,父亲以防小童泄露机密,将他活活打死。喜见怪不怪,从前在青楼照样会打死人。她后来慢慢才看透,留着这把柄就是留着焚毁自身的烈火,寻着机会便转身送给了我。
与狠毒凉薄之人结亲,终归是劫不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