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迷糊间闻到一阵花香扑鼻，用力睁开眼睛。
这是在哪？自己刚才不是在吃面吗？怎么脑袋晕晕沉沉的。
用力的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眯着眼睛看向周围。只见满眼一片雪白，一朵朵白色小花随风漫天飘下，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槐树下，地上落满了槐花。花香入鼻浓郁又透着一丝淡雅。
“呀，傻子醒了！”一少女站在飘飘洒洒的槐花中喊道：“喂，傻子，汤面味道怎么样？哈哈哈！”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少年看到眼前二人正是酒馆角落里的银丝道人和那少女，没有理会那丫头的取笑，用力撑坐起来向那道人问道。
道人双足跏趺，正在树根处闭目打坐。眯了少年一眼，没有说话。
那少女哈哈大笑道：“你这傻子，我与你言语你不答应，偏要去跟另外一个傻子说话。哈哈，你帮了别人，别人见你金银却起了歹意，下药下蒙了你，想卷了你金银再留你扛下杀人之罪。好在你恩人我没吃饱，打算再回去吃上一顿，这便心善救下了你。”那少女说完伸手指向少年又道：“傻子，跪下！快快谢过恩人！”
少年听完知道怎么回事了，却仍是不信那婶婶会这般心肠。可事情真就是这样的呀。赶紧四下一摸，却不见了短枪。
“是不是找这个？”那少女笑嘻嘻的一跃，坐在一棵粗壮树枝上，拿起那撕掉了布条的短枪道。
少年自小便厌恶家中大姐牧云娇，在他看来，眼前这货跟大姐没有两样，一般刁蛮，一眼就烦，再也不想看第二眼。现在居然还拿着爷爷给自己的短枪。想着自己连日遭遇，再看看那个闭口不言的真傻子的道人，顿时烦躁不已。
心想，这就是江湖么？
嘴里却气道：“我叫牧臣！不叫傻子！”
“嘿，傻子!”那少女晃动着双脚，一手拿着短枪，一手拿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一个大鸡腿边啃边喊道：“管你叫什么，你就叫傻子！是非不分，好歹不知，不是傻是什么？”
“谢过姑娘救命之恩！”牧臣虽然反感这少女，但自己确实蒙她所救，好歹还是要知的，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爷爷说过，江湖重义，不能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更不能不知好歹！虽然自己见到的江湖跟爷爷说的不一样，但是爷爷的话不能不听。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下你这条小命，你一句谢过就算了？”少女不依不饶道。
“我这还有些银两·····”牧臣说着低头一看，包袱早已不见，短枪在那少女手上。便无奈改口道：“不知姑娘回到酒馆后看见一个破布包袱没有？就绑在短枪之上。”
“呀！你的意思是我偷你东西了？”那少女说着便将鸡骨头朝牧臣甩过来，再双手一撑，站到树枝上，将短枪往树枝上一扎，拍了拍手，撑腰道：“你这小叫花，本姑娘千辛万苦扛你出来，你居然恩将仇报，还讹上本姑娘了！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龌龊！”
见那少女言语如此，牧臣心下不快，却又欠人救命之恩，只得侧身躲过鸡骨头，忍耐道：“在下并非怪罪姑娘，只是包袱原本就绑在短枪枪头，里面有些金银，如今短枪在姑娘手上，故而在下才有此一问。不知姑娘是否看见，若是姑娘没有看见，丢便丢了！”
“你言下之意是我若只救你回来，不捎上你这破枪，你便不会疑我？便当真心谢我？既如此，我将这破枪扔了便是！”少女说着便作势要扔出短枪。
“且慢！，在下诚心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对姑娘不曾有过一丝怀疑，敢问姑娘包袱一事，也是感激姑娘侠义，无以为报，唯有些许银两以表诚意。如今在下身无长物，姑娘大恩，唯有日后再报！”牧臣说完只想赶快要回短枪，马上走人。以后回庄取了金银再加倍酬谢。
不料那少女跳脚怒道：“白眼狼，谁稀罕你几两碎银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说罢举枪向牧臣头顶扔去。
只见短枪划过，带动大片槐花飘下，两条人影从飘落的花瓣中直直砸下，落在牧臣身前，已然气绝多时，却是酒馆胡胖子和那妇人。两人身上各自斜系着一个包袱，牧臣缚在枪头的那个破布包袱正绑在胡胖子背上。
“你杀了他们？”牧臣看着重重落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想着妇人对自己的不嫌弃，给自己黄瓜，逼自己吃鸡皮，从离家以来一个人，对她竟生出一丝亲人般的感觉。牧臣本就对那少女反感，现在看到两个可怜之人被杀，不由的怒问道。
“本来是打算留给你杀的，但是一下没忍住。最痛恨这种看着可怜却心肠歹毒之人，跟你这白眼狼一般，忘恩负义！还恩将仇报！”
“你！你！小小年纪，又是女孩，怎么如此狠毒！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只想活着，到处受尽了别人的欺压，你居然还下的去手杀害他们！”牧臣越说越气，拳头紧握，只想冲上去便给那少女一拳。可又是她救了自己，要真动手就跟她说的一样了，自己真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了！无奈竟气的全身发抖。
“女孩又当如何？便当逆来顺受，便当低眉顺眼，便当由着他们恩将仇报，夺你金银，至你于死地？你还想动手？你想连我也杀了吗？你为了帮他们连杀三人，你就可以，你就侠义，我为了救你杀了他们俩，我就狠毒？你自己做什么就都可以，都是对的，同样的事情别人做了就该死吗？”少女看着牧臣竟也动了真怒，从树上轻轻跃下，提枪指着牧臣喊道。
“我杀那三人是因那三人多次为非作歹，不顾别人死活，实在不讲道理！”牧臣道。
“我杀这二人便是无理？他们下药迷你，管你死活了？夺你金银不是为非作歹？他们恩将仇报就是讲道理吗？”少女边说边持枪走向牧臣，说完枪尖已经顶到了牧臣眉心。
“那三人不杀，他们还会去第二次，第三次，可是婶婶。。。。”牧臣迎着枪尖凌然不惧，顿了一顿接着道：“可是这二人他们害不了我第二次，你救下了我便是，这些金银我本就打算给他们换个地方安家的。”
“你之所以如此待他们是因为你觉得他们是良善之人，我不该杀，而你杀的那三人却是十恶不赦，该死，对吗？”少女问道。
“难道不是吗？”
“他们良善？他们良善为何害你？不报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害你？为何？”少女一怒之下，面目狰狞，手上稍稍用力，枪尖扎进了牧臣皮下。“因为这便是他们的本性！你看他们良善是因为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能力，只能活成这个样子，若他们跟那三人身份对调，他们也不见得良善。他们为了活命，为了银钱能将恩人置于死地，他们得了你的金银换个地方安家，你敢说以他们这样的心性不会欺凌其他人？他们可以害你，他们不可以害谁？他们不会跟那三人一样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你想着只要害不到你害别人就没关系？”
牧臣站着，任由枪尖扎进眉心，听着少女这般言语，竟是呆了，她说的不错，可是就是说不上哪个地方差了点什么。难道真是自己错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蒙她所救，可现在却为了两个害自己的人去惹救自己的人生气，好像是不应该。便抱拳施礼道：“此事本与姑娘无关，不论对错都是因在下而起，有劳姑娘出手相救，在下铭记于心。”牧臣伸手指了指胡胖子身上的包袱又道：“此人身上的包袱里有些金银，当是在下一片感激之心，这短枪乃是家传，不能丢失，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再报！”说着便抬手去拿眉间短枪。
“你说我错我便错，你说我对我便对，你说给钱我便要得下？你说要枪我便要给你？”少女猛地一缩手，晃了个枪花双手反在后背仰头瞪着牧臣喊道：“你以为你是谁？什么都你说了算！”
牧臣一阵火大，又不能行强。心想这货的刁蛮还在大姐之上，想起爷爷说过，好男不跟女斗，偶尔的逆来顺受也是英雄之举，在女人面前，不要强论错对，混的过去就好。现在只想早点拿回短枪赶紧跑路。便道：“姑娘说的是，在下被药药蒙了，方才不清醒，还望姑娘莫怪！”
“你说莫怪就莫怪了？你说要怪就怪？凭什么？”少女脸色稍缓，却仍是怒气未消。
“这货就是个二愣子呀，说什么她都要反着你来。这样倒还好办了。”牧臣心道。转头看了看那道人，还在打坐，没有开口的意思。心思一转道：“姑娘所言都有理，在下鲁莽，惹姑娘不痛快了！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便当牛做马跟在姑娘身边，以报姑娘大德，这短枪虽是家传，在下现在人都是姑娘的了，这枪便也是姑娘的。从此寸步不离跟在姑娘身边，效犬马之劳！”
不料少女哈哈大笑道：“这还差不多，小叫花开窍蛮快！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牧臣心下一惊，大呼不妙。这货不按常理行事呀！不应该是说：“你个白眼狼，臭叫花，离本姑娘越远越好，本姑娘瞎了眼救下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快滚！你还想粘着本姑娘，你想得好美！还枪也是我的，你当你这破枪是什么宝贝，还给了我做人情！拿走，滚蛋！”牧臣后悔不已，连呼失算，正想怎么补救，却听少女说道。
“这破枪便给了你，以作防身，此后跟在本姑娘身边机灵一点，本姑娘脾气不好，你要犯傻，少不了你的苦头吃！”少女老气横秋的将短枪扔给牧臣。
牧臣接过短枪，松了口气，对着少女抱拳道：“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待事了在下必当紧随姑娘身后，报姑娘大恩！在下先行告辞！”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你想的美！小叫花，你试试看你走的了？”少女大怒道。
牧臣正想怎么开溜不失颜面又能跑的快一些，却听老道开口道：“丫头，让他走吧！”
“就不，是他自己说的当牛做马，刚说完就反悔，当本姑娘好骗！”
“在下岂敢欺骗姑娘，只是真的有要事在身，待事情一了在下必定报效姑娘！”牧臣一脸真诚道。
“何事？本姑娘帮你办了！”少女道。
牧臣想着爷爷分开前再三交代的话，上九亭山，找到独臂樵夫，除了他，谁都不能信，便道：“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少女自忖江湖人物，也不能不近情理，便道：“那好，你起毒誓！本姑娘便信你!”
牧臣无奈举手道：“我牧臣起誓，忙完身上事后当牛做马伺候这位姑娘”
“悠悠！”
牧臣见爷爷说的果然凑效，便继续装模作样，摇头晃脑道：“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余晖脉脉水悠悠，断肠白苹洲。好名字呀，姑娘好名字。”
“闭嘴，重新起誓，认真说！”少女见牧臣低顺下来，语气间缓和不少。
“我牧臣起誓，忙完身上事后给悠悠姑娘当牛做马，伺候姑娘，寸步不离！若违此誓，被悠悠姑娘暴起打死！”牧臣心道：“我身上事可以有很多的呀，办都办不完的那种，这辈子办不完，下辈子也办不完，一百辈子都办不完。再说被你打死也要你打的到我呀，我躲着不行吗？再说就算不幸碰到了你也要打的死呀，哈哈哈！还想暴起，哈哈！”牧臣想着，不由的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脸上却真诚无比的说道：“悠悠姑娘，那在下就告辞了！争取早日将事情办好，好伺候姑娘！”
“去！”
牧臣忍住想跑的冲动，慢慢转过身子，抬步缓缓走去，还不忘对那道人抱拳施礼告辞！走过一个弯道撒腿就跑了起来。万幸！万幸！这货真是难缠，下次要注意了，千万可别再被碰上了。想着居然能跑出来不由的脸上微微一笑。
“喂，小叫花！”
牧臣边跑边向旁边发声处看去，脚步便不觉停了下来，那微微的笑容僵在脸上。格外的难看。
“哈哈，别怕，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接着！现在是本姑娘的人了，不要还是这副打扮，本姑娘丢不起这脸。”说着抛来那破布包裹。
牧臣伸手接过包袱，抱拳大声道：“谢过姑娘！告辞！”说完拔腿便走。
“叫恩人，开口闭口的姑娘，再叫打掉你满嘴黄牙，傻叫花！”
“是，恩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能走就好！牧臣尽量显得不急，步伐却逐渐加快走去。
少女看着牧臣离去的背影不禁失笑道：“哼，都不问以后去哪找我，鬼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