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这么久,赶紧坐下吧!”独角峰顶,伍红午对李其云关心道。
“不要紧,今日已经好多了,一副残躯,让几位师兄耗费真气,不应该。”李其云看着峰底牧臣抱着鸡回房,悠悠说道。
“师弟切莫再作此想,你我师兄弟几人,数你天资最高,也数你最苦。”
“我不苦。”
“唉,”伍红午叹了口气,看着老车夫屁颠屁颠跟着三师弟刘玉先回土屋,换了个话题道:“老头这是第几次入世了?”
“十几年前我入山之时就传闻他已三次醒世,这次该是第四次了。”
“自前朝灭佛,寒婆岭上那位五醒五入,当真修的半个神仙,现在该有两百岁了吧,老头现在也才七十上下,就已经三醒四入,莫不会真让他给修成六醒六入,那会是何等风采。”
“我怕是看不到了,这小子应该能看到。他一路跟着这小子,也是这小子的福缘。”
“他不会是想跟你抢这小子吧?”伍红午诧异道。
“应该不会,六道门至今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寒婆岭上那位从未现世,我们知道的都是传说,那年追查九黎教之时,听颜念提及过······”说起颜念,李其云还是忍不住心一揪,每每触及过往,还是心痛不止。
“论对江湖事的了解,风聆阁该是无人能出其右。”伍红午没有察觉到师弟的异常,点头道。
李其云強敛心神,接着道:“佛家讲究六道轮回,无息循环,但寒婆岭那位却认为几世轮回解脱成佛是假,有生之年能深入世间,以几世之身参悟人世苦乐是真。终在八十高龄创出活轮回,开始入世醒世,这老头张不良原是叱咤北方的魔道怪杰,不知何时被带上寒婆岭,又如何被人得知已经醒世入世三次。”
“生老病苦,七情六欲,聚散离合,情仇悲欢,人生一世都苦,强行脱世舍弃一切又全然忘我以新人之姿重新入世,非一般人能承受。”伍红午也算道心坚定,可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六道门百年也只有他师徒二人。这小子不过少年,受不了活轮回。”
“你传牧臣九龙归真诀了?”伍红午不再纠缠在老头的事情上,对李其云问道。
“传了第一境,他天资在我之上,确是奇才,一境圆满之后我便传他七星错影,九龙十八式就有劳师兄了。差不多了就让他出去走走。”几日疗伤下来,李其云知道身上的伤远比预估的要重,九龙十八式看似只是十八招剑法,却招招可连,连招又可并为一招,再与连招相连,可以演变出无穷变化,能悟出多少剑招全看练习之人资质天赋。李其云已无力传授,只能托付给师兄了。
“世间混沌,若他不能守住本心,师弟你再找第二人可就来不及了。”伍红午为人正直,天赋却一般。修为全靠勤勉,知道在剑道一途自己并不出彩,只是也没有办法。想着牧臣小小年纪就要一人涉足江湖,更是忧心道。
“不会的!万事当前,人的选择和决定都受情感和习惯所束缚,而情感和习惯都是因过往的经历和所处的环境而变。真遇大事不决之时,天性自现。他本性纯良,便可挡俗世诸魔。”李其云说话还是有气无力,却字字肯定。
“老三会教他吧?看样子被气的不轻。”
“会的。他大事可不糊涂,我看他对臣儿也是欢喜的紧,并不全是因为我的关系。”
“师弟,你先歇着吧,我下去看看。”
李其云看着伍红午离去,内心说不出的悲伤,师父一生基本上都在闭关,知道不能和祖师爷相比,只希望能尽量多拉近一些距离。可是碍于资质,到最后都修为平平。老年开始收徒之后,前面几个徒弟未能让他满意,直到将自己带进九亭山才放下心,在自己身上倾注了他老人家全部的心血,寄托了他终身的追求。现在才想象得到,当时自己赌气进山师父有多难过。现在看看师兄弟几人的成就,怎么对得起师父。只希望下面这小子不要再让自己失望,也好告慰师父他老人家。
牧臣抱着小红回到屋内,拿布条绑好,便一屁股坐到床上倒下去枕着双手发呆。这呆在山上,天天薯丝煮饭不是咸菜就是茄子,没一丝油水,喝点茶水肚子就刮的疼,又不敢跟师父说,说了也白说,得想个法子呀。牧臣想着牧家庄的蒸鸡,又想着酒馆那鸡皮,沾点口水又有什么,味道还是可以的呀,虽然草草吞下的,但唇齿留香。老车夫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只鸡虽然被煮的有点寡淡无味了,但也好歹是肉了,只是掺了毒,可惜了。诶,对呀,让张伯弄去!牧臣一跳下床就向门外走去,回头忍不住看了一眼小红,吵死人不说,还拉一屋鸡屎,可是长的真是丑,想吃都有点没胃口。先留着吧,实在受不了再说。
牧臣走到土屋门前,老远就听着三师叔刘玉先嘴巴没停,“我是白疼了你呀,你正是年轻力壮之时,怎么就功力不济,就差那一点点,小红那娘们就要趴下了,你不是真拿它当了娘们吧?”牧臣趴在门口,不敢进去触师叔霉头,伸个头往里瞧了瞧,只见师叔刘玉先正用热巾在帮红将擦拭伤口,老车夫在一旁拿三七磨粉。
“去去去,滚一边去,磨个粉磨半天,红将指不定就是被你喂坏了!别在这碍我的眼。”刘玉先对着老车夫屁股就是一脚。老车夫躲闪不及被踢的一个踉跄,抬头正看见牧臣笑嘻嘻的招手,便对刘玉先道:“师叔莫气,师叔莫气,我这便去帮你出气去!”老车夫为了巴结刘玉先也不再称呼道长,跟着牧臣一口一个师叔前一个师叔后,刘玉先要不要他叫不说,七八十岁的人,追着一个晚辈一口一个师叔,牧臣听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滚,赶紧滚!”刘玉先拿起一片菜叶子,裹上三七粉喂入红将口中,头也不抬的对老车夫道。
老车夫蹑手蹑脚出得屋来,嬉皮笑脸的就跟着牧臣一阵小跑。“公子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山也有几天了,不知道张伯你吃的怎么样,还习惯不。”牧臣放慢脚步,偷偷瞥了一眼老车夫道。
“习惯的习惯的,小老儿有口粗食填肚即可,一把年纪了都是这么过来的。”老车夫低头应道。见牧臣半天不再说话,又道:“公子不要担心,闹灾荒的时候,十天半月的野菜都吃不到一口,也过来了,别说现在餐餐饱饭,算是神仙日子了。”
牧臣不想再听他啰嗦,不耐烦道:“你就不想吃肉?”
老车夫一拍大腿,“唉呀,公子,你是又想吃鸡了呀?”
牧臣一把捂住老车夫嘴巴,老车夫连忙点头,表示懂了懂了,等牧臣松开手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轻声道:“明白了明白了,公子你那不有只现成的吗?这边的不好弄,那痴道······额,师叔他老人家可看的紧,你那只他既给了你你吃也是吃自己的,再者赢了他的红将,他正恨着呢,吃了也是帮他解恨。”
“那不行,师叔给我的时候就交代过不能吃,不然就把我关鸡笼子里。”牧臣说着这个话的时候也听出来了,自己说的怎么那么不坚决。
老车夫当然也听的出来,一番习惯性的挤眉弄眼道:“公子何时进后山,小红拿出来放小的这,让小的照看着吧,刚打完架,得悉心照料。”
牧臣心底一乐,这老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嘴上却道:“唉,那就有劳张伯了。”
“不劳的不劳的,公子放心!”老车夫嘻嘻笑道。转念一想,自己不会弄呀,赶紧问道:“公子,这鸡该怎么···额···养?”
“蒸!”牧臣脱口而出道,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暗示老车夫,这个吃鸡跟养鸡是两回事,没办法装了,只得让老车夫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一番。
老车夫一脸坏笑地边听边点头:“晓得了,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