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一直在找您！”
中央大道，一只圆滚滚的“鲨鱼”在人流中左摇右摆，却没有一个行人愿意为其驻足停留。
“先生，请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只要一分钟！您就是那个能够守护深海和平的人！”
虽然天气寒冷，但小鲨鱼的“头”上却已经被汗水打湿，跟宽大圆滚的身体不相匹配的短小鱼鳍握着传单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没有人愿意停下，甚至没有人愿意转头，人来人往的中央大道上，她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般无助。
不过，这只鲨鱼看上去比想象中更加富有毅力。她眼神一横，一跺脚，冲上前去拦住了一位在公交站牌前等车的中年人。
“大叔，来跟我一起守护深海的和平吧！”
“嗯？”
中年人有些谢顶，戴着一副啤酒瓶底般厚度的眼镜。虽然不了解但用猜也能想到，这只突然冲进他平静生活的鲨鱼一定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大叔，我看你根骨精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我这里有一套剑法练了可无敌于世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只要您在这张纸上签个字，我马上就传授与你，包教包会！不、不会退款。学完之后一年内负责解决一切瓶颈难题，为你扫清障碍...”
“噗嗤——”
中年人石膏般的脸也不禁笑了起来，可以猜测，他应该已经很久没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现在警局招人都已经演化到这种地步了么。”
留下一句嘲讽，中年人转头登上了迎面开来的公交，然后留下一地呛人的尾气。
很快，时值正午十二点，小鲨鱼也钻进了汉堡店旁边的小巷里，爬上了在两栋楼之间盘根错节的通风管道。仅仅是距离中央大道几步之遥，离地不过数米高，但这里就像是异界般安静。
作为用餐地点，这里还不赖。
爬上管道，摘下那件玩偶服上半部“嘴”的部分，把它们像帽子一样垂到身后；样子像是超级变换形态之后的鲨鱼辣椒。
褪去玩偶服，少女露出一头金发。
没错，她就是前几天在酒吧与爱丽丝大打出手的警员，张墨白。虽然在那之前，爱丽丝已经有了严重的暴力行为，但因为施暴对象为失魂者故并不受法律追究。而小白与爱丽丝的交手，则是由前者率先出手；这作为警察属于严重过失，虽然老布朗回去对此事缄口不言，却还是被桑德森局长知道了。
故而，小白被罚，来中央大道这里发一天的传单。
“呼呼...旅行这么久，从来没这么惨过...”
端着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零钱买来的可乐，小白坐在通风管道上抱怨道。顺带一提，经济状况这般窘迫跟她前几天不慎出手没有任何关系，单纯的是作为一名独居的十六岁少女无法好好地进行支出规划罢了。
在深海，警察的薪酬相当之高，甚至单靠死工资他们就可以进入某些奢侈场所。
然而，这份待遇却没能换来多少新鲜血液，前来应聘的人反而一年比一年少。这除了因为在这里担任警察，便不得不与失魂者这种危险的家伙打交道外；应聘难度也是原因之一。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在这座危险的城市中维持秩序的。
“呀、哈喽~”
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小白脚下传来，还不等她透过层层叠叠的通风管道看到地面上那声音的主人，对方就先一步爬了上来，并将一大袋垃圾食品甩到了小白旁边。
“嘿嘿、介意我一起用餐吗？”
“诶...”
小白像是金鱼般张了张嘴，本想拒绝，但食物的味道顺着鼻孔窜了进来、控制了胃，进而控制了大脑。
“请便...”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小白误伤的“普通市民”爱丽丝。
不管是当时在酒吧还是现在，气场都被严重压制的小白根本提不起赶走爱丽丝的勇气，更何况还有一顿虽然算不上丰盛但好歹免费的午饭可吃，何乐而不为。
“你这身鲨鱼装是怎么回事，兴趣爱好？”
“才不是！”
叹了口气，小白解释道。
“是赞助。以效绩不佳为由，最近几年政府拨给警局的款子越来越少，因此也越来越难招人；为了避免这种恶性循环，就拉了这种民间赞助——局长他是这么解释的。‘巨鲨燕麦片’，你应该吃过吧。”
小白身上的鲨鱼装是深海某家燕麦片企业的吉祥物，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诶~霍克那家伙还真是忘恩负义啊。”
“市长先生当过警察，自然了解里面的苦衷，但那些议员们似乎不买账。”
“不过、像你这么小的孩子都要跑去当警察，深海真是完蛋了呐...”
“不、不是的。我只是单纯的因为兴趣。而且...”
“而且？”
爱丽丝皱眉追问，似乎很有兴趣。
“虽然听上去有些自大，但在旅行的途中我已经尝试过很多职业了。能用自己这份特殊的能力，在当地做些什么，让一些事能够朝着好的方面发展...这过程本身就让我很有成就感。”
“哼哼~”
玩味的勾起嘴角，爱丽丝脸上“感兴趣”的信号更加浓重了。
“另外，爱丽丝小姐，谢谢你...”
“谢我，你指什么？”
“你那天，让了我一手。那天我的确有些醉了，如果按照当时的事态演变下去，我恐怕会收不住手。我不想把自己真正的手段暴露在同事面前，谢谢你替我保守了秘密。”
“真是小姑娘的矜持...你是为什么出来旅行的？或者说，是为什么离家出走的？”
“诶？！你怎么知道...”
小白的鱼鳍一抖，虽然表情十分惊讶但看上去却有些滑稽。
“你的脸就像块液晶显示屏，就差把心里想的全写上去了。”
“有这么明显吗...？”
不得不说，小白的天然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很快便跟爱丽丝打开了话匣子，积极地分享着一路以来旅行的种种见闻。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土地培育了这般无心的女孩，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胜负这种东西，我经常输给比自己弱的对手。不过那家伙不一样，一输给我就想着寻短见，真是受不了。”
“咦~这种男人也能当未婚夫的吗？你家长可真没眼光。”
“哈哈、就是呀。要是他能有爱丽丝小姐这么厉害，我就不会跑路了。不过实话，除了胜负心这点以外，他人倒还不错。”
仅仅一顿午饭的时间，女孩们就能从几乎陌生到无话不谈——这在许多男人的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哪怕是这两个坐在通风管道上，多少都有些特殊的女孩也持有此技能。
“不过话说回来，爱丽丝小姐你明明掌握着那么厉害的技巧，为什么要故意装出一副只用蛮力战斗的样子呢？”
那天在酒吧，也许别人没能看清楚，但小白却心知肚明。最后斩落飞剑时，爱丽丝从出刀、挥刀到收刀，真的只用了字面意义上一眨眼的工夫。但在这短短的一瞬，却用了四下正手三下反手，精确的对掉了七把剑！
这份技术，绝非一日之寒。
更重要的是，一旦掌握了技巧，想要再回到单凭蛮力的阶段是相当困难的。
“因为‘我’是个别扭的人吧...大概。”
不觉间，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进巷子。放置在通风管道上的食品包装纸像是被解放了那般一股脑地卷了出来，纷纷下坠。其中有的落在了更下层的管道上，而少部分则直接落到了地面。
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得，小白的神色中失去了刚才那般兴致勃勃。她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小巷里显得更加明亮，一股与生俱来的威压无形间发散而出。
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可以肯定的是，小白看到了“什么”。
“爱丽丝小姐，你今天...跟酒吧那时真是完全两种风格呢。”
一条高腰长裙，一件将好身材包裹住但还是多少能若隐若现地看到其下曲线的白衬衫，以及一双相对朴素的绑带高跟鞋。今天的爱丽丝乍一看就像是个与时代稍稍有些脱节的大小姐，给人以端庄印象的同时，又因为可以毫不顾忌的爬上通风管道这种举动，平添了几分活泼。
但在这层表象下，又有几分“违和”的元素隐藏在其中。爱丽丝左耳的耳郭上，带着两个金属质感强烈的耳环，指甲油也选择了大胆的黑色；这与这身带给人端庄印象的装束格格不入，更像是之前酒吧时那身叛逆穿搭中保留下来的元素。
“我听说今天秦先生去了北港区的监狱，你没有同行吗？你到底是谁？”
面对小白接二连三的发问，爱丽丝沉默不语，旋即有露出一副“认命”的笑容。
“真是只敏锐的小鲨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