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六”
“要不起。”
“对勾子。”
“管上。话说，今天楼下异常的吵啊...”
“过。听说是二组那些家伙终于找到了关键性证据，可以结案了。”
“过。”
“仨尖儿带对儿四，报单儿。”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直到老布朗突然绷不住，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桀桀奸笑。
“四个三！一张十！小白快冲！”
然而，这份得意只持续了几秒，随着小白难看的抖了抖眉毛，亮出自己手中唯一的一张底牌八时，老布朗崩溃了。
“你为什么剩张这么小的？！”
“行了，愿赌服输，快、拿钱拿钱。”
接着，瑞恩也把手牌一丢。一张红桃K在纸牌堆上旋转，仿佛他现在虽不表露却心花怒放的内心。
在普通的星期三，普通的上午，能这么玩的，恐怕整个警局里除了这个挤满了硬骨头的一组，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们一直让桑德森恨得牙痒痒，若不是还有需要不能开了这仨混饭吃的家伙，恐怕桑德森早就按捺不住冲进来把他们扫地出门了。
“不行！再来把，我不信赢不过这个四眼仔！”
老布朗并不在乎年纪，像往常一样发挥着老赖的特质，想用下一局“赢得钱”来抵债。而按照惯例，瑞恩往往都会不屑一笑，让他先付钱从而结束这种会无休止延续下去的事件。
然而，今天不同。是小白先一步选择了退出。
“抱歉，我还有点事。”
“男朋友？”
老布朗挑眉疑问。
“才没有那种事！回家啊！是回家！我已经好久没回去了，再加上有点事情想要确认。”
“哦？是吗...那你小心点。”
“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们带份披萨，双倍芝士的那种。”
闻言，布朗和瑞恩瞬间没了八卦的兴致。
在一组里，小白还是比较受宠的。除了是唯一女性组员这个身份，她还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再加上本人性格上没什么大毛病，还有一副混血儿的漂亮面容，几乎在入组的第一天就被捧到了掌上明珠的位置。
另外，可悲的是，没有一个人对“上班时间外出”这件事感到奇怪，仿佛就像是上个厕所一样稀松平常。
“现在可才九点半，你们就要吃午饭吗？”
看了看时间，小白疑惑地问道。
“NONONO，那是晚饭。今天下午应该会很忙。为了庆祝一组重新回归忙碌的状态，我们中午打算去中央大道那家店吃寿司。O—SU—SHI~~”
虽说是掌上明珠，但却也免不了被这不正经的哥俩隔三差五的调戏。老布朗说着他那听起来十分刺耳的塑料日语，得意洋洋。
而刚准备出发的小白却不乐意了，仿佛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马上眼角就开始闪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是一组的一员吗？！”
“以我对这家伙的了解，他八成是临时决定的——为了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瑞恩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的分析道。
但当小白刚想顺着画风，随声附和下去声讨老布朗时，瑞恩又说道。
“不过我觉得也是时候组织一波团建了。我们一组太散了，一起去吃顿寿司听起来的确不错。”
“姆....”
小白虽然不算内向，但远未到能说会道的水平。而一旦她词穷，就会像现在这样发出难以形容的怪声表示抗议。
不过这次她却没有被打败，反而释然一笑。
“哼、无所谓。反正两边的时间流动不同，我中午之前就能回来！”
“布朗，我们可爱的小组员又开始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瑞恩抄起桌上的粗制麦片，准备给自己弄点早餐。而布朗则一边收拾牌桌，一边挺着他那个大啤酒肚回到。
“都一年了你还没习惯吗？更何况青春期的孩子总归有点幻想，我当时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能像彼得·潘那样成为蜘蛛侠。”
“那是彼得·帕克。白痴！”
“都差不多，关键是...”
“那不关键。我知道你成功了，你可以闭嘴了。”
瑞恩的底线还是比布朗要稍微高一些的，他充好麦片，回到座位上，打算继续看昨天没看完的《海王星的诱惑》。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后座发出一阵及其刺耳的悲鸣，让他直接把刚和下的东西全部喷了出来！
“完啦————————”
小白在属于她的那个办公区上蹿下跳，在零食袋的包装纸中上下翻飞上下翻飞上下翻飞，就像回家发现松果被偷了的松鼠那般焦虑。
“怎么了小女士？我...”
本来老布朗后半句还准备说“我女儿当年生理期没来的时候，都没这么夸张”，但转头看到小白那慌张的眼神，这个玩笑就开不出来了。
而瑞恩也同时放下了书——很少有事能打扰开始阅读的他。
“我放在座位后面的那个袋子呢？就、就是那个蓝色的，像是装钓鱼竿一样的袋子？！”
对此，布朗瑞恩两兄弟面面相觑，表示爱莫能助；反而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这个科室中唯一一个一直在工作的爱德华开口道。
“那个啊、昨天早上二组的人过来搬走了。”
虽然在说话，但爱德华的手却没有停下来过，前盘敲得噼噼啪啪。
“听他们说好像楼下新进来一台什么仪器，具体作用我也忘了。总之因为有不知道哪来的强磁场，那台仪器一直没法正常运转，今天才发现原来是那袋子里的东西。我当时阻拦了，但没用。嘛、毕竟你也知道，二组跟我们积怨已久了。”
“他们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我有说那东西是我们科里的，但他们不信。而且...打开包一看里面的确也只是块废铁。他们说急着要用那台仪器，所以...抱歉小白。”
“不是你的错！”
来不及把话说完，小白便夺门而出。
现在、现在也许还来得及！就像是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小白跑向楼下的那件科室，门也不敲地闯了进去。
...
...
...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小白跑下楼询问的时候，对方表示已经当废品卖掉了，还将卖掉后的三美金还给了她。
看得出，二组的人多少是有故意的成分。
回到属于一组的科室中，四个人围着那变成了三美金的钓具袋，一时间无人说话。
“可恶！气死我了！瑞恩，跟我下去，把二组那群兔崽子好好教训一顿！”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老东西！我还以为你已经老到连骨头都软了！”
布朗瑞恩这一老一少两兄弟虽然已经混吃等死十多年了，但不论当年警校训练的成绩还是现在保留下来的格斗能力，都是一等一的。眼看这两个不知什么是“过头”的家伙就要下楼去闹事，还是小白开口制止了他们。
“别、算了...就算跟他们打一架，东西也不会回来。”
从小白的眼中，能看出有一丝迷茫。那袋子里的“废铁”一定对她十分重要，但她也没有因此就是去理智，选择“先发泄一番再解决问题”的这套路。
“都怪我，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才会被当做废品。”
听了这话，布朗瑞恩两兄弟的火气又上来了，虽然他们两个本身也常常“欺负”小白，但这事儿哪能容得外人来做；更何况是积怨已久的二组。但正当要战火重燃时，两人瞧见了小白的那张办公桌，各种零食袋堆积如山，漫画跟小说更是随处乱放；就连数位板上也压着一本，着实是字面意义的垃圾堆。
“咳咳、卫生的事情先放一边。小白，你也是时候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了吧。”
还是爱德华打破了沉默。
他从来都是单刀直入，直切问题关键所在。
“那钓具袋，二组来了整整六个人才抬下去，前前后后走走停停，从四楼下到一楼用了半小时。那种重物，你平时居然能背在身上...当然，你有拥有自己秘密的权利，但也许你现在遇到了一个人无法解决的麻烦。我们如果能了解事情的原委，也许可以帮上你。”
这番话让小白渐渐从沮丧中走了出来，她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人，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
“抱歉...大家，我之前其实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特殊。”
“理解理解，谁都有保留点小秘密的习惯。”
老布朗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恐怕当年也这么安慰过还他的女儿。
“我其实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霎时间，科室内鸦雀无声。
三个男人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苹果，如同脱臼了那般吊在原地，久久不能合拢。
“喂！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明明刚才都摆出一副‘其实你不说我们多少也猜到了’的表情，现在怎么一个个像是见鬼了似得！你们对得起我给出的那份信任吗？！”
“不...其实...”
面对小白的指责，瑞恩磕磕巴巴地说道。
“其实我以为你是市政厅哪个高官的女儿，被塞进来镀金的。布朗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我...开什么玩笑你这个四眼仔，我很早就在怀疑小白是从其他世界远道而来的穿越者了！”
自然，此乃谎言。
过于生硬的专场甚至让小白发不起火。
“你们俩别打岔！说说那个钓具袋吧，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好在屋内还有爱德华这个正常人，才勉强把话题拉回了正轨。而小白也因为已经开口了，故而不再扭扭捏捏，正色道。
“那是我的本命武器，景山每一个人出生时父母都会为他铸一把剑。”
“哦？这么说来那坨铁其实里面包裹着的就是你那把剑咯？”
“不、那是单纯因为我爹铸剑手艺太烂，糊了。”
清了清嗓子，掩盖掉尴尬，小白继续说道。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唯一的一把剑。没有了它，我就破不开‘门’。所以那玩意对于我来说相当于回家的钥匙。”
“那玩意...我看小说里剑客一般把武器看的比命都重...”
“呀...啊...说实话我虽然是剑宗的，但更习惯用大弓。咳咳、总之那些是题外话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那把剑，我就回不去了。”
“O——K！女士，状况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突然，瑞恩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站了出来，颇为臭屁的推了推他的那副眼睛，似乎是想让大家理解到自己是屋里唯一一个读书人这点。
“小白，你的经历就像书中跑出来的那些人物一般神奇。而说到这儿，没有人比我更懂小说！我仅仅是在刚才说话的工夫，就已经回忆起了不下五个类似的场景，其中定有解决方案。”
对此，屋中其他两个男人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不屑，而小白却眼中闪着星星，仿佛得救了一般。
“咳咳、其实在五年前，我也时常阅读东方的小说，里面不乏像你这种侠士剑客。按理说他们的武器都装有丢失时自动报警的功能，并且富有语音控制...”
“啊、你说那个。因为要念出来太羞耻了，我当时没学。”
闻言，瑞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爆发了。
“Holy shOt！怎么会这样？！你难道就是那种愿意买下一款价格昂贵的手机却不愿意去给手机买保险的类型吗？！”
“什么叫怎么会这样？！觉得念咒羞耻有错吗？！脑袋正常的人一般都不会想一边打架一边喊话吧！你难道在逮捕罪犯的时候会喊着‘嘿、吃我一枪’然后向前跑，接着在一个前滚翻举枪示威同时说‘老伙计我看到你了，你已经被包围了’吗？”
“会啊。有时候还会说‘超强射击’之类的。”
瑞恩的一句话，让小白的脸像吃了黄莲一样难看。
“以后你就是景山掌门了，那些老东西肯定很喜欢你这种大家时会把招式名字喊出来的家伙。”
然而，话虽如此，小白最后还是屈服了。
自尊心虽然重要，但没什么比回家更重要了。尽管在这之前她根本不想回去，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家”，可一旦切断了回去的通道，她马上就度日如年，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我、我先说好啊，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准笑。”
房间中，百叶窗被尽数拉下，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坐的远远地，其中两个手中还捧着爆米花，仿佛以前在广场上看露天电影那样。
而在中央，小白红着脸颊，似乎还不太习惯这种类似“登台演出”的气氛。
“小白，我们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在这里没有嘲笑，只有鼓励与期待。”
布朗吆喝到，仿佛去学校看跑4X100接力最后一棒的女儿的家长那般。
“啊啊啊，都闭嘴，真受不了！”
被臊的满脸通红，小白抓狂的吼道。
用口诀召唤武器这种做法是真实存在的，但对于她来说则是没有接触过的全新课程。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虽然小白平时谦虚，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天赋有多高。虽说平时并没有多少严酷到需要仰仗天赋才能获得的战斗，但这时候说不定正是发挥那份天赋的时机！
哪怕没有学过...
“呼...”
调整呼吸，她尽量使自己心平气静。秀发无风自动，金色双瞳仿佛藏着千万神秘。就这样、顺着气息...喊出口诀。
“剑...剑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甚至连躲得远远地，怕被什么突然破窗而入的高空坠物砸到的三个男人也没有做出反应。
是的、他们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没有笑话小白。他们三个像是木乃伊一样僵坐在原地，手紧紧地抓着椅子，脚拇指在鞋里乱扣。
“你们...是在憋笑吧。”
“没有的事。”
“怎么会呢？”
“绝无可能！”
三人口径不一，却统一否定。而小白却像是被打击了似得，彻底接受了回不去的现实，说到。
“算了...算了。你们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们憋得难受。”
“噗、h——”
然而，就在那类似笑声的前奏快要决堤时，小白又突然狠狠地瞪了回去；仿佛在说“让你笑你就笑啊”！
“咳咳、亲爱的小女士，请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也许是你喊口令时输入的语言格式不对——这在编程时十分常见。我还看过更东边的书。来、照着这个试一次，也许管用。”
今天已经闹到了如此地步，小白也不再有什么估计了。接过书，深吸一口气，像是喝酒一口闷那样的气势，大喊道。
“魔剣よ、我が召喚に従って、現れろ！”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嘿、一组的姑娘，我是来为刚才的事儿说道歉的。说实话，我们的确跟一组有积怨，但那是在你加入之前的事儿了。总之，对不...”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根据回忆，当天小白大哭了一场，并且追着瑞恩狠狠地敲诈了一顿；那天中央大道的那家寿司店，盘子据说堆积到了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