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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乘客，由于您未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上车点，并且司机多次联系都未得到应答，因此平台已为您取消本次行程。感谢您的支持，期待再次为您服务。】
越禾低头删掉这条来自网约车平台的短信，还有几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也被她一键删除。
她脑子有些混沌，不敢相信昨晚居然上错了车。
权晏的车牌号是QY0718，她约的车是OY0718。
Q和O……
都怪昨晚风大雨大，灯光又不明亮，越禾懊恼地想。
然后把额头抵在车窗上，窗外的街景渐渐明晰起来。
不到凌晨五点，天色泛青。一排排路灯和高楼在车窗外快速倒退，耳边隐约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余羽把车开的很快，一路飞驰，车内播放着日韩流行音乐。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人，笑眯眯地说：“小姐姐，不好意思，昨晚我们都要上班，没送你。现在呢，老板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让我代劳。斯尔曼离的不远，很快就到。”
越禾抬头对着后视镜微笑：“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想起昨晚自己一脸防范的样子，她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下班回家顺路。”余羽跟着音乐一边哼，一边笑着问：“你是外地人？”
“嗯。”越禾点头。
“旅游？”
“不是，来长州工作。”因为昨晚的事，越禾如实以告的认真劲就像个面对提问的小学生。
余羽说：“那就是要在长州待一段时间咯？以后常来赤岩玩，我们老板说了，给你打折。”
“好，代我谢谢他。”
话虽然这样应了，但是越禾心里想，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去的。
活了二十六年，这种乌龙事件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车子很快停在酒店门口，越禾下车，再次道谢。
余羽笑呵呵的，“不用不用，记得常来玩哦！”
越禾去前台办理入住，服务员有些意外。
“非常抱歉，越小姐。您在网上预订的入住日期是昨天，由于您一直没来办理入住，所以原本给您预留的房间已经安排其他客人住下了。”
“给您换套小点的经济型套房行吗？”服务员提议，“房费会按差价退给您。”
“好。”
由于工作需要，越禾经常出差，公司给她这个级别安排的都是五星酒店的商务套房。
可她实际上对住宿没有太高需求。
她有睡眠障碍，住再贵的酒店，也睡不好。
不过昨晚，在那辆车上短短几个小时，却是少见的睡的昏沉。
越禾拿了房卡，顺道在前台点了一份早点，然后回房间。
房子是浅色调的北欧装修，一室一厅，摆设样样齐全，只是空间相较以往住过的要小点。
越禾这次出门时间卡的急，随行的衣服都没带，拎了个电脑包就上飞机了。
所幸酒店提供了全新的浴袍和睡衣，昨天临时在网上订的衣服和日用品也都送到了房间。
她脱了鞋，赤脚走进浴室。
不一会，薄薄的水雾蔓延，热气氤氲。
在她体内集聚的疲惫随着水汽一同消散。
越禾披着湿漉漉的长发从浴室出来，客厅的窗户没关，一阵海风掠进来，她打了个冷颤。
她一边走去关窗户，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浴袍。
白色浴袍明显大了一个号，腰带系了两圈才勉强看得过去。
早晨六点半，天边浮现半圈淡红，窗外的车声、人声和海浪声都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不如抓紧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
于是简单吃了早餐，然后吹头发，换衣服。
仍旧是简单的白色衬衣搭配紧身牛仔裤，不过把风衣换成了宽松的黑白格子西装。
半个小时后，她拎着电脑包走出酒店大门。
出租车早就等在旋转门外，门童替她开了车门。她坐上后座，同时对前排司机说：“去西安路时代广场A座。”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好奇地问：“这么早就去逛街？商场都没开门哦。”
西安路是长州岛几个核心商圈之一，店铺林立，奢侈品聚集。其中以几个超大型免税店最为出名，为了抢到低价好物，许多人甚至连夜排队。
司机以为越禾也是去扫货的。
越禾一坐进后座，就打开了电脑。
她笑笑说：“不逛街，去喝咖啡。”
“这么远跑去喝咖啡？哪家的？比五星级酒店里的还好喝吗？”司机连问三个问题，满脸的不可置信。
越禾从屏幕上抬起视线，点头说：“是呀，比五星酒店的还好喝。易和咖啡，来一杯吗？”
司机闻言，从后视镜里瞥见她舒展的眉眼。
眼睛清亮，鼻梁高挺，珊瑚色的唇瓣微微弯起，比外面连绵不绝的无敌海景还夺人眼球。
一大早，载到这样的乘客也算是艳遇了。
他忍不住嘟囔：“骗我去喝咖啡……我才不会傻到肖想这种好事。”
没过多久，出租车驶到时代广场A座的正门口。
越禾下车。
早晨七点二十一分，远远不到商场开门的时间。
但是旁边一个免税店门口已经排起了两条长龙，站着的，靠墙打瞌睡的，随便垫块纸板在地上坐着的……整条街被渲染得热闹非凡。
越禾绕过人群，顺着商场外围还未开张的店铺，慢慢朝后面走。
走到一家以黑白为主调、现代工业风装修的门店门口时，她停下脚步。
抬头看见亮着的门头灯，上面用漂亮的中文字体写着“易和咖啡”。
这几年，去过的门店不下千家，但每一次看见这个招牌，她都感到亲切。
越禾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叮咚”一声响，七点半，提示营业时间到。
因为这家店是商场店，这个点商场没开门，咖啡店的生意也清闲。
吧台内只有一个员工。
“早上好，请问已经点单了吗？我们这边收到单子会马上做哦，您可以在旁边坐着稍等一会。”穿浅灰色工服的男孩子礼貌问候，并用手势向越禾指引客区的方向。
易和咖啡采用的是线上APP点单，线下到店自取的模式。
越禾目光扫过他的工牌，白底黑字，英文书写“Kaining Zhang”.
张凯柠。
她点点头，走到一张临近吧台的桌子边坐下。
这张桌子的视野很好，侧对着吧台，以最自然的坐姿就能将里面的设备、人员以及咖啡制作流程一览无余。
两分钟后，越禾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提示咖啡已经制作完成，请她尽快取餐。
她点的是一杯焦糖玛奇朵，半糖。
取餐的时候，张凯柠提醒道：“喝的时候可以搅拌一下，小心烫口。”
这么贴心。
“谢谢。”越禾对他微笑。
不知道怎么，张凯柠没有接话，居然脸红了。
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脸皮都薄，越禾觉得有趣。
她笑着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将杯子放在收银台上，对他说：“你好，我是品控部稽核经理越禾，现在要对你们门店进行检查，请你配合。”
刚才还红着脸、不敢和她对视的男孩，表情瞬间变成迷茫、愕然，然后紧张、慌乱，最后是惶恐、无奈和不情愿。
“我、我能看一下你的工作牌吗？”张凯柠在心里祈祷，希望越禾只是个恶作剧的顾客。
“这儿。”
越禾将工作证放在吧台上，推过去。
职位那栏写着“稽核经理越禾”。
一大早生意还没开始做，就撞见传说中的门店克星突击检查。
张凯柠期待有人给他一棍，让他晕死在吧台算了。
公司营运部，特别是门店一线员工，经常流传着品控稽核是牛鬼蛇神的传说。
越禾早已经料想到，张凯柠会有这一系列变幻莫测的表情。
她利落地走回桌子旁，一边脱下西装外套。
弯腰从电脑包的夹层里，取出发圈和一次性手套。
她侧身站在窗前，双手一拢，长发随即被扎成一个高马尾。
然后低头戴手套，白皙的十指滑入PVP材质的套筒，指节修长，骨肉均亭，戴XS码正好合适。
“借一条围腰，可以吗？”
越禾打开客区旁边的储物柜，没得到回应，转头看见张凯柠在吧台内的监控死角里打电话。
声音很小。
越禾淡淡挑眉，已经猜到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意识到越禾在对自己说话，张凯柠匆匆对那边说了句“真的，人在店里”就结束通话。
“不好意思，请问您刚才说什么？”张凯柠收了手机，隔着吧台问。
“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越禾已经取了一条印有易和咖啡LOGO的黑色围腰，腰带多绕了几圈，尾端服帖地在后面系了个蝴蝶结。
不论气场，她看上去就像个刚从大学毕业、第一天来上班的兼职咖啡师。
越禾走进吧台的时候，随手从纸盒里抽了张餐巾纸，在咖啡机底座抹了一下。
张凯柠呼吸一紧。
随即，越禾唇角弯起，“死角没有灰尘，清洁做的不错。”
张凯柠松了松喉咙，“还、还行。”
然后越禾按照稽核流程，开始检查店内的文件、设备、清洁、虫害、食品效期……
初来乍到，不过是选家店例行检查，探探情况。相对于以往正式的门店稽核，越禾这次卡的不严。
整体上没找出什么重大疏漏，只是发现了几个虫害和清洁方面的小问题。
越禾走出吧台的时候，余光扫到张凯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紧张？”越禾说。
“是啊，店长不在，我没有经验。”张凯柠神态轻松了不少。他说：“我再帮您做一杯咖啡吧，之前那杯肯定已经凉了。还是焦糖玛奇朵，半糖？”
“好啊，谢谢。”越禾对他笑。
毫不意外，他又脸红了。
越禾弯起唇角，想起自己大学刚毕业、出来找工作时，也是上司一说话，自己就脸红。
现在想想，又傻又可爱。
她站在吧台前等咖啡，身后有人进来。
“终于抢到了！三个小时的队没有白排！但是这只能算是提前的五一节礼物哦，生日是另外一回事。”娇俏的女声响起。
回答她的男音懒懒的，砂质，带着淡淡的倦意却不乏温柔，“嗯，知道了。”
越禾双肩一紧。
像一道魔法，把越禾拉回到昨夜那个迷离放纵的酒吧里。
男人侧身在她耳畔低语：“酒店，还去吗？”
人就站在身后，越禾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诶。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小？
那种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心情再次涌现。
但总不能装作不认识。
越禾吸进一口气，转身的同时展开笑容，“权先生，你好。这么巧，来喝咖啡？”
权晏似乎刚刚沐浴过，头发尖儿还是湿的。
他换了套衣服，白色衬衣，黑色休闲裤，领口的扣子照例敞开两颗，最简单的装束也穿出不一样的风流。
他似乎没睡醒，或者压根没睡，眼底有两道淡青。
眼睛却是晶亮的黑。
酒吧老板的精力就是好，彻夜放纵后，还能一大早陪女朋友逛街。
他看见越禾时，像酒后断了片儿似的，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垂下鸦羽一样的睫毛，调侃道：“还是喜欢听你叫小哥。”
他身旁的女孩，皱起鼻子，“你是谁啊？”
女孩一身粉色宫纱长裙，小脸，带点婴儿肥。一手提着楼下免税店的购物袋，一手挽着权晏的胳膊。
越禾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忽然响起几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哎呀，越经理，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安排接风啊！”
“是啊是啊，昨天才看到调令，没想到你今天一早就到店里了。把大家都吓一跳。”
“越经理天不亮就突击检查，没查出什么纰漏吧？”
“那哪儿能啊，总不能新官上任三把火吧。呵呵呵……”
来的四男一女，越禾没什么印象。估计都是长州岛下辖的区域经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像说相声一样。
“你们好。”
论职级，他们是越禾的下属，论交情，都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越禾话本来就不多，问了句好就没再出声。
众人把场面话说完，因为闹不清越禾的脾性，不敢乱说话，一时就那么干站着。
一个戴眼镜的矮瘦男人目光一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权老板也在！来喝咖啡？喝什么，我请！”
“一杯咖啡而已，谁要你请。”穿粉色纱裙的女孩替权晏答了。
矮瘦男人脸上讪讪的。
“不好意思，权闲被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的。李老板别跟她计较。”权晏说着客套的话，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
矮瘦男人叫李波，被权晏称了句“李老板”后，眼尾拉开了几条纹路。他说：“权老板客气哦，叫我小李就行。”
众人的目标就此转到权晏身上，都围着他拍马屁。
越禾没明白，一群上市公司的高管为什么会围着一个酒吧老板献媚？
还有，粉红女孩也姓权，原来是他妹妹啊。
事情做完了，这么干站着实在无聊。
她看了眼手表，快到十二点，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越禾说。
“那怎么行？！我们来就是给您接风洗尘的！”
“对啊，黄总特别吩咐要好好招待您。”
“走走走，饭店都定好了，刚才还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开席。”
几个人重新把越禾围在中间，生怕她跑了。
越禾不喜欢应酬，但出来工作不能什么都随个人喜好，该伸得伸，该屈就得屈。
这场“接风宴”迟早是要吃的。
她说：“好啊，我把东西收拾下。”
越禾去客区收拾电脑包。
权晏余光不经意地扫过。
越禾站在柜子前一手解腰带，一手去摘头绳。
修长的脖颈微微偏斜，长发就像疯长的藤蔓瞬时垂落。
看她昨晚的样子，也知道她没多少酒量。
长州岛人都嗜酒，不知道这帮老狐狸待会要怎么联合灌她。
这时李波一脸笑意，向权晏靠过来，试探道：“要不，权老板也一起？”
权闲晃了下权晏的胳膊，小脸皱成了一团。
权晏淡笑，拍了拍她的手臂。
他说：“不了，你们公司聚餐，我这个外人就不凑热闹了。”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越禾今天怎么从酒局上脱身，不用他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