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旬余日,新年已至。
齐国临淄城中还洋溢着节日的喜悦与安宁。
一骑铁蹄铮铮,惊醒睡梦中人。
不多时,又有一骑奔至城中;到得第三骑轻甲武士向王宫方向驰骋而去,临淄百姓终于意识到,恐怕灾祸将至。
齐襄王此时正在宫中焦急地踱步,等候齐国军政重臣们的到来。
此刻,他最为忌惮的赵国上卿蔺相如,正率领数十万赵军,兵临边境,距离齐国平邑不足十里。平邑县令快马加急来报,目下尚不知赵军意欲何为。
不久,齐国重臣皆至,墨非冀亦在其列。
齐襄王问曰:“赵国蔺相如引军数十万,濒临平邑。众位卿家,如之奈何?”
一时群臣震惊,四下商议。
有一文臣出列,拜曰:“赵国骤然来袭,不知所图,不如先遣使节质问,如何?”
话音未落,便有一将军洪声说道:“赵国欺我齐国无人乎?何必另派使节,末将愿领兵十万拒之,定要生擒蔺相如那厮!”
墨非冀沉思不语,由得齐国君臣议论纷纷。
这时,安平君田单拱手说道:“大王莫急。微臣以为,此番赵国大军压境,未见得是要大动干戈。想那蔺相如毕竟乃是一介文臣,从未听闻曾经领军征伐。赵王派了他来,恐怕另有用意。”
齐襄王听他如此说,觉得有理,心下稍安。忙问道:“以君侯之意,该当如何应对?”
安平君答道:“不若先遣说客,赴赵国军营一探虚实;微臣愿领大军随后开赴平邑,再观其变。”
齐王大声道:“甚好!”
即刻命田单率领众将,整顿军马二十万,发兵平邑。却未说何人出使之事。
待众臣散去,齐襄王留下墨非冀,说道:“此番出使赵军,寡人欲请先生出马。”
墨非冀思忖片刻,说道:“大王是想让在下去作说客,洞察赵国意图。若赵国所图甚大,或可伺机杀之?”
齐王郑重说道:“寡人知晓此去凶险,但当朝文臣,实在是无旁人可堪此大任。先生可先行质问蔺相如,且看他如何解释。若真要动手,待先生出得敌营,再寻机会另派麾下墨者,伪装使节行刺,如何?”
墨非冀答道:“诺。在下这就准备动身。”
齐襄王大喜:“如此寡人无忧矣!来人,传寡人王命,赐予墨大人齐国节杖印信,加配御用车马。”
墨非冀依礼拜谢齐王,领命而去。
回到府上,见墨尚铭正心急如焚地等着,得知嬴盈此刻正在平邑。尚铭担心她安危,跪请同往。
墨非冀说道:“也罢。你与我同去便是。只是此去赵营,必须严格听我号令,无论如何,不得擅自行动。知道吗?”
尚铭再拜领命。
墨非冀当下传唤杨威与一干心腹墨者,仔细叮嘱了一番,为各人配上“三足乌”重弩。待使节所用的车马、符节、印信等一应物件送至府上,即刻启程,奔赴平邑。
平邑位于临淄以西约五百余里。一行墨者昼夜兼程,只用了两日,便抵达了平邑县城东门。
此时城门紧闭,城头插着的仍是齐国紫旗,防卫甚是森严。墨非冀骑马至城门下,亮出齐王使节的旗帜与节杖,不久便有军士唤了守城将领,前来验看真伪。
稍时,城门开启,宽度仅容许车马通过。守城将领再次确认了印信,这才依礼拜见齐国使臣。
墨非冀道:“先带本官上西城一观。”
一行众人一路穿城而过,见百姓们神色紧张,但尚未慌乱。城中仅在临近西门处,有数间房屋被焚毁不久,似乎赵军尚未大举攻城。
登上西墙,便见赵军已在平邑西门八百步外,安营扎寨。赵国旗帜为双色,七分火红,三分木青。军容甚为雄壮,只见营垒座座,骑手巡行,甲士操练不止,粗略估计应有二三十万之数。
墨非冀向守城将领问询道:“赵军到此地之后,有何动作?是否有下战书?”
守城将领回禀道:“未有战书。赵军扎营后,只是每日操练,或有骑兵围城巡视,并未攻城。只是前几日,有一支偏军携弓弩来到城下,向城头放了火箭,使城中稍有损伤,不久便退去了。”
墨尚铭忍耐不住,扯了扯墨非冀的衣袖,低声道:“大人……”
墨非冀知他所思,便又向守城将领问道:“这几日可有墨家子弟前来协助守城?”
守城将领想了想,答道:“有!冬至过后,该是有数位墨家弟子回城省亲。赵军临城,他们便自发请命上城防守。前日偏军来袭,还有一位墨家女子被流矢射伤,已被送回家中。”
墨尚铭一听就急了,顾不得礼数,忙问道:“这女子家在何处?”
将领答道:“末将不知。或可唤来守城墨者相询。”
说罢,忙下令传唤西城墙上的墨者前来。尚铭问过方位,撇下墨非冀继续商议军情、拟定出使计划,自去寻嬴盈府上慌忙奔去。
几番问路,寻至嬴府,立刻入府拜会。
此时嬴阳先生因不喜年节人多嘴杂,留在临淄宅里搞发明,只有嬴盈与母亲回了平邑娘家。
嬴母自然是见过未来女婿的,便带墨尚铭进了嬴盈闺房。
嬴盈左臂中箭后高烧不止,神智不清,此刻仍在卧床。嬴母在旁不住的抹泪。
尚铭用手试了试天天额头的温度,眉头紧锁,心急如焚。转身问道:“敢问医师如何说?”
嬴母擦了泪水,答道:“医师说,只要伤口不感染,性命无碍。只是左臂上的烧伤,怕是不容易痊愈,这几日便一直高烧不退。”
墨尚铭拱手说道:“嬴夫人不必忧心,尚铭这就去问上墨大人,他定能有办法。”
望了一眼天天,转身快步而去。
返回西城,得知墨非冀大人已去了城中驿馆落脚。不久,在一间书房将嬴盈的情况汇报给墨非冀。
墨非冀听了情况,想了想说道:“用紫柳树皮慢火熬煮半个时辰,将汤汁放凉喂下,或许可以缓解症状。”
尚铭听了,立刻跑了城中几家医馆,终于买到材料,送至嬴府。待药汤煮好,亲自吹凉了喂嬴盈喝下。
喂完药,墨尚铭就坐在床前静静守着,一边用冷毛巾为嬴盈擦拭额头,一边仔细观察:
她是那么的神圣纯白,干净的像一株茉莉。
她的脸像是盈盈满月,乌黑的短发就如夜空,眉黛下的星星为何不亮了呢?
她眉头微皱,一定在责怪他,为何那日没有守护在她身前。
……
过了半个时辰,见嬴盈似乎呼吸渐渐平稳,额温似乎稍退,便辞别嬴母,回到墨非冀身边听候调遣。
墨非冀得知嬴盈情况好转,心下甚慰,继续闭目沉思:
已派人送信至赵军营中,明日午时将与蔺相如在营中会面。
自从重生穿越回来,一直忙于在齐国立足,无暇他顾。如今恰逢蔺相如领军前来,正是第一次要与齐国之外的大人物接触,必须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慎之又慎才行!
齐王命我伺机杀了蔺相如,那是下策。蔺相如身死,纵然齐国可得一时安稳,却与赵国结怨,断不可行。
如今七雄争霸,若是各方仍然心怀鬼胎、各行其是,纵然我掌握了齐国一方势力,也无法在乱局中战胜秦国。
昔日秦国连横之策,不知破坏了多少六国间多少盟约。我如何才能与其他诸国结成稳如磐石的联盟呢?
有了!看来明日只有使用压箱底的绝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