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失望地看着二楼,现在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女祭司和那个说话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可能已经离开,但也有可能依然藏身在这群宾客之中。他回头看了看已经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的谢尔南——刚才祝酒后他一开始又喝了一瓶,结果现在只能躺着客厅的大沙发上呼呼大睡,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抬起他那强壮的身躯并把他搬去二楼。
他挥了挥手示意维克多上前来轻声道:“你去询问一下看门人最近有没有人出去,尤其一个女孩。”维克多心领神会,毕竟刚才他在楼下也是听的清清楚楚,于是转身便出门去寻找门卫,但结果却很意外:因为从宴会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出去过。他便把这个消息带了回去告诉了公爵,公爵点了点头:“的确,如果被我们发现后还离开那也太显眼了,所以他们一定隐藏在宾客中。”但他很快也发现,今天宴会里的宾客都是米洛维尔的达官显贵,而且虽然看上去人多但其实一眼看去像是那个小女祭司的根本一个都没有,谁会参加宴会时穿着斗篷和戴着面具呢,如果没有这两种东西那她的容貌一定会显露也不会存在自己找不到她的情况。
“这可真是有点难办。”他心里想着于是走出了别墅看着,此时别墅外已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喝到兴头上的达官显贵们纷纷丢弃了平日里虚伪的绅士伪装,沉浸在酒色之中,不知谁还找来了城中的风月场所的小姐们,奢靡的场面让见惯了大场面的公爵也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一名不知好歹的纨绔子弟端着高脚杯走向安妮小姐,安妮小姐此时也喝了几杯,脸颊有些泛红,眼神也变得有点迷离,再加上她的美貌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动心,何况是那些纨绔子弟呢。他走到安妮夫人面前俯下身来轻声道:“请问这位天使,是否有兴趣和我去看看我家中的花园。我敢保证,那是你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美景。”安妮夫人虽然酒有些喝多但无论是思维还是神志其实相当清醒,他一开口自己便听出了他的意思,但想到对方可能也是哪个贵族子弟自己不便得罪于是便微笑道:“我见过帝国利维堡的花园,弗兰斯尼亚的宫殿还有格尔兰的城堡,我觉得您的宅邸无法比上述三处更漂亮吧。”
那纨绔子弟脸上不禁一红,但马上觉得她可能是在扯虎皮做大旗于是更有些肆无忌惮地说道:“美丽的女士,虽然我不曾去过您说的那些地方,但我想不管是宫殿还是城堡或者是皇帝陛下的花园和我家的花园比都有一个不如人意的地方。”
安妮夫人眉头轻蹙笑道:“莫非你想说那些地方都没有阁下?”纨绔子弟被她那么一抢白脸上顿时觉得没了光彩,没想到她继续说道,“我想如果那些美丽的地方有阁下存在那才真是大煞风景哩。”那纨绔子弟自讨了个没趣,又不好公然发怒只好怏怏而去,却惹的与他一起的子弟们一起嘲笑道:“怎么,你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了。”
“这女人不简单,又是公爵带来的,还是不要随便亲近的好。”纨绔子弟为自己找借口。
“这可不像您的风格,我记得去年你还敢去调戏市长的女儿,差点被打断了狗腿,怎么今天遇见公爵带来的女人便怂了,难道他还了你不成?”狐朋狗友们一齐起哄道。那人觉得脸上无光又借着酒兴折返回来见安妮夫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打量着面前的餐盘,于是清了清嗓子上前准备再次搭讪,但这时一个男人却站在他面前说道:“请先生不要打扰我家小姐。”说话的正是洛肯,他轻轻抓住那个纨绔子弟的胳膊轻轻松松便把他给拽开了。
“小姐,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他上前鞠躬道。
“不用急,公爵和维茨利斯港的小子不知去哪了,你去找找他们。”安妮小姐依然坐在那似乎并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当回事。
此时公爵和维克多兵分两路在人群中寻找女祭司的身影,公爵负责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断和所有人打招呼聊天,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而维克多则在另一边暗中查看那些心怀鬼胎若有所思对公爵不屑一顾的人们。虽然这样的人的确不少,但那些几乎都是因此忙于喝酒和饕餮的普通人,也不符合自己印象中女祭司的身形。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花园里点齐了一盏盏油灯,公爵听了维克多的汇报后觉得即使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一无所获不如等着对方来找自己,于是便和众人一一告别后乘坐马车回去了,马车上他向安妮夫人述说了那些事,安妮夫人认真地听他说着,眉头不禁慢慢紧蹙起来,待公爵说完她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件事十分的蹊跷,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恰好被二位听到,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实在是太巧合了吗?”
“你是说?”公爵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我觉得他们是故意做给你们听的,也是故意让你们知道他们要针对的人是艾拉森伯爵。但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就这样被掩盖了起来,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安妮夫人冷静地分析道。
“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此事我们必须去和米歇尔谈谈。”公爵想了想,“但我不知道王国之翼在米洛维尔的总部在哪里。”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安妮夫人微微一笑回答了他,“车夫,请转道去白骑士大街21号。”车夫点了点头停住了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便停在一栋外表有些老旧的房子外,整栋房子都是用红砖砌成,外表看去十分的破旧不堪,唯一的一扇铁门也锈迹斑斑,外人如果不知底细很容易将他误以为是一处废弃的房子。
公爵上前抓起铁门上的门环敲三下门,观察孔打开了露出一双黄色的眼睛:“你们是什么人,没事的话滚开。”他声音低沉且粗暴的喊道。“请告诉米歇尔·阿蒙内伊先生,奥诺雷?马尔斯顿来访。”公爵说出了自己和对方的真名。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说了句:“等着。”便关上了观察孔。很快,铁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人伛偻着背,手上提着一盏油灯,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斗篷打量了四周说道:“请进吧客人,他在办公室等你们。”公爵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跟随他进去,至于马车夫和洛肯便留在了门外等候了。
这栋房子的内饰和外表一样处处显得老旧,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门半开的盥洗室里满是令人作呕的污垢,大厅里桌子和椅子摆的横七竖八,墙上的壁炉里都是厚厚的炉灰,这种装扮如果有人闯进来也不会相信这是王国之翼的分部而只会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穷人的家里。
“我猜这个书架其实是扇门吧?”公爵饶有兴趣地看着客厅中唯一的一张书架,上面七零八落地摆放着一些老旧的图书,有的还是上个世纪的羊皮纸版本,他上前摸了摸书皮又敲了敲书架,还拿了几本书出来,但无论他如何动作书架依然纹丝不动。
“你在做什么?”看门人不满地嚷嚷道,“谁告诉你那里是暗门了?”
“难道不是吗?我听说你们就喜欢搞这种暗门啊机关啊。”公爵失望地将书塞回书柜。看门人摇了摇头动了动嘴唇,维克多能看出他是说了“蠢材”两个字,但他并没有告诉公爵。看门人走到壁炉前,敲了敲其中一块砖头,整座壁炉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转了过去,露出了一段狭窄的通道,公爵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看还是有暗门的么。”通道后是一段向下的楼梯,看门人提着油灯晃悠悠走了下去,看他的动作维克多一度担心他会摔倒,但很快便下到了楼梯底部,一扇画着一只黑色大鸟的门出现在眼前,门边有一间警卫室,里面的警卫穿着就和普通的王国之翼的成员一样,戴着乌鸦面具穿着黑色斗篷。
“口令。”
“永生不灭,万世帝国。”看门人回答道。
“进去吧。”警卫按了个按钮,门竟然如神迹一般自己打开了。
“你们口令是每天一换吗?”安妮夫人有些好奇。
“无可奉告,女士,这是机密。”看门人站在门外示意他们进去,“我就只能到这里了,大人在走廊尽头的那个办公室等你们。”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很快便消失在走廊中。三人走进大门,大部分办公室的门都紧锁着,因为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员工们除了要值夜的就是准点上下班的行政人员了,所以除了几个值班人员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见一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一探头就看见艾拉森伯爵那有些阴霾的脸正盯着他们看:“是什么风把你们这些稀客吹来了?”他说出了自己的开场白。
“飓风。”公爵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的椅子上,艾拉森伯爵摇了摇头只好坐在了访客的位置上:“说吧,你们那么晚来王国之翼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米歇尔·阿蒙内伊。”公爵抬了抬眉毛,“你知道米洛维尔是否存在一股民间抵抗组织,有这方面的情报吗?”
“为什么问这个?”艾拉森伯爵警觉的反问道,“难道你们遇见他们了?”
“当然,就在宴会上。”公爵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但故意隐去了他们进入地下王国的那段故事,而是用趁着黑夜跑了出来代替,艾拉森伯爵听到他们竟然被起义军俘虏过不禁开心地笑道:“万万没想到帝国的元帅竟然会有那么窘迫的一天。”
“这不是我们说的重点。”公爵差点叫了起来,“你难道没听清吗,今天的宴会上我们遇到了绑架我们的人。”
“请先听我把话说完。”艾拉森伯爵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刚才说你们只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但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人,然后就被发现了?”
“我是那么说的。”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你们听到的就是你们见到的人的声音呢,这个世界上能冒充别人声音的人那可多了去了,有些人甚至能同时模仿好几个人说话不带重复的。而且你们也并没有找到和他们长相、身材相似的人喽?”
公爵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艾拉森伯爵双手指尖对齐放在桌子上,然后张开又并拢张开又并拢似乎在思索什么,末了他站起身来说道:“关于米洛维尔的叛贼我是早有所耳闻的,既然你们说他们的根据地是一处悬崖,那我们只需要找到那座悬崖自然能找到他们的村子了。”
“但我们不知道那个悬崖的具体位置,当时双眼都被蒙住了根本无法辨别东西。”
“这并不重要。”艾拉森伯爵微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书架上翻阅了一会找到一张有些发黄的地图又走回到桌子旁展开地图,“这是当年绘制的群山等高线图,上面标注悬崖的位置并没有几处,我们完全可以根据等高线和山势的走向去确定悬崖的位置,而且你们也陈述了那座悬崖非常高,落差至少十几米以上,那更容易排除了。明天我就会让王国之翼倾巢而出去寻找那处山崖,只要能找到那就能一举消灭他了。”
公爵点了点头于是站起身来伸出手道:“那我是不是可以预祝您成功?”
“还是等成功再祝贺吧。”艾拉森伯爵冷淡地与他握了握手,“如果运气好,我还能找到霍斯瓦尔德埋藏的宝藏。”
“霍斯瓦尔德的宝藏?”维克多有些吃惊地叫道,安妮夫人和公爵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而艾拉森伯爵看他的眼神有些嘲讽:“难道你没听说那么一个传说吗,在群山中沉睡的霍斯瓦尔德埋藏着富可敌国的宝藏,当年白银骑士团深入其中都不能将他们带回来,如果真能被我们找到,不仅皇帝陛下一定会非常高兴,再也不用发愁战争费了,而且王国之翼也会声名鹊起。”安妮夫人唯恐维克多又要乱说什么于是走到他身后轻轻拧了下维克多腰上的肉骂道:“乡巴佬,怎么能在贵族面前大呼小叫,不成体统。”维克多吃痛但马上明白了安妮夫人的意思也就不再说话了。
“无妨,乡下人总是那么没有礼数,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伯爵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如有诸位没事的话我派人送你们出去吧。”说着摇了摇桌上的铃,一个戴着面具的王国之翼走进来鞠躬道:“您有何吩咐?”
“送他们出门,如果他们需要的话可以替他们找辆马车。”他吩咐道。
“不必了,我们的马车就等在外面。”公爵拿起手杖头也不回地便走出门去,安妮夫人提着裙子向艾拉森伯爵行了个礼后便也拉着维克多跟了上去。这时他们听见伯爵在身后喊道:“对了,陛下似乎有意派一位大臣前往格尔兰拜见他们的首相。”公爵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为什么?”
“不方便说,您领会意思就行。”他坏笑了一声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公爵有些厌恶地哼了一声便往外走去。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他都把下巴埋进胸膛里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沉思,终于快到旅店门口时他抬起头来说道:“我看我们明天就坐船离开米洛维尔,必须尽快回到利维堡,我觉得帝国有事要发生了。”
“会是什么事呢?”维克多问道。
“大事。”公爵给了他一个白眼回答道。
维克多并没有追问什么,他现在也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因为如果梦境中老头告诉自己的是真的话,那他们方才听到的声音的确是那个女祭司的,但老头只告诉他女祭司前往利维堡也没有说她会在米洛维尔停留,所以他现在也吃不准究竟是梦境错了还是他们听错了,但他依稀觉得有人似乎在暗中操纵着一切,想到这个自己身上不禁不寒而栗起来。
马车停在旅店门口,洛肯跳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公爵扶着帽子下了车但这次他没有去搀扶安妮夫人了而是心事重重地埋头就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安妮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晚安,阿列斯先生。”
“晚饭,尊敬的安妮夫人。”维克多鞠躬道。